高炳抬手朝那堆鼎的碎片,揚了揚下巴,青銅的殘片在月色裡泛著冷硬的光,還沾著未散的硝煙味:“顏兄,這一回可信在下之言了?”
“信了!”
“也服了!”
“歎為觀止啊!”
顏之推呼出口濁氣,換上一副實打實的驚歎。
他往前邁了兩步,蹲下身撿起一塊帶著焦痕的鼎碎片,指尖在冰涼的青銅上摩挲著。
那碎片邊緣還留著被氣浪撕裂的毛刺,紮得他掌心微癢。
說著,猛地將碎片往地上一撂,聲音裡帶著股子被徹底折服的粗糲。
他顏之推也不是個死鴨子嘴硬之人!
事實擺在眼前,豈有不認之理?
“這還僅是很小一部分.....”
獨孤昭望著那片狼藉的地麵,若有所思,開口道:“倘若將宇文滬上香的爐中,置滿一半這些粉末,他恐怕連全屍都難以留下!”
要知道這僅僅隻是,一小撮灰黃色粉末,而且還是減少之後的,便有如此威能.....
那以香爐的規模,裝上這些粉末,足夠將宇文滬炸的血肉模糊了!
“是啊!”
“哈哈哈哈!”
趙虔仰頭大笑,笑聲在寂靜的後院裡蕩開,撞在院牆上又折回來,帶著股酣暢淋漓的快意。
“此次宇文滬是在劫難逃了!”他抬手撫著花白的胡須,指腹在銀須上輕輕捋過,眼底的精光在月色下亮得驚人,“天助我等也!大事可成!”
這是上天都在襄助他們!
有高炳提供的,那遇火就爆炸的粉末,他宇文滬還拿什麼來活?
“不過,宇文滬可以死,但小皇帝必須得活著!”
在趙虔的笑聲漸漸斂去後,獨孤昭方才舒展的眉頭重新蹙起,眼角的笑意被一層凝重的審慎取代。
他俯身撿起一塊帶著灼痕的鼎碎片,指尖在鋒利的邊緣輕輕一刮,青銅的涼意透過指尖滲進來。
小皇帝是至關重要的一張牌。
要用其來控製局麵。
他不能死,至少祭祀之日不能死!
否則事情性質變化的同時,進入繁複的立帝流程,還會給宇文橫、於玠等人喘息之機。
楊欽先是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沉聲道:“可宇文滬必定會帶著小皇帝同祭,這才是令人頭疼的問題.....”
臘祭事關重大,宇文滬不可能不與小皇帝同祭。
而怎麼利用粉末,精準炸死宇文橫,而不傷小皇帝分毫,才是一切的關鍵!
這番話一出,眾人對著滿地鼎屑,陷入了沉默.....
一個個的眉頭擰得,比青銅鼎的雲紋還緊。
正一籌莫展時,一直默不作聲的竇毅忽然往前半步,開口道:“其實說難倒也不難......”
“哦?”
獨孤昭猛地回頭,紫貂裘的領口隨動作揚起:“阿毅可是有應對妙策?”
“妙策不敢當.....”
竇毅搖頭,彎腰撿起塊鼎碎片,指尖在邊緣的灼痕上,輕輕點了點:“宇文滬這般擅權之輩,豈會沒有僭越之心?”
旋即,略作停頓後,又意味深長道:“咱們可以使計,鼓動他獨祭!”
最後兩個字,咬字極重。
想要精準控製粉末的爆炸,在咫尺之距,炸死一人而另一人毫發無損,他竇毅做不到.....
相信當世也沒人能做到!
除非真的是神佛出手......
但他們可以轉換思路啊!
控製不了準確爆破,那就利用宇文滬日益膨脹的野心。
畢竟,大權在握的他,會不想淩駕於小皇帝之上嗎?
這可是進一步樹立威信的絕好時機!
“妙啊!”
“太妙了!”
獨孤昭愣了愣神,忽得眼前一亮,猛地拍掌誇讚道。
頓了頓,又繼續道:“可以串聯群臣保奏.....”
“宇文滬那廝絕對,抵擋不了此等誘惑的!”
那一刻,獨孤昭隻覺豁然開朗。
編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再由群臣將機會,送到宇文滬的麵前,他一定會順坡下驢的!
賭得就是他的野心,與對小皇帝的輕蔑!
此計策不可謂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