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楊欽本已被軟筋散蝕得渾身癱軟,連眼皮都快抬不起來,全靠堅韌強撐著身體不倒。
可“內應”兩個字像淬了冰的針,猛地紮進逐漸混沌的意識裡。
他渾身一顫,像是被人兜頭澆了桶冰水。
後頸的汗毛“唰”地豎了起來,頭皮陣陣發麻。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激得倒吸一口冷氣。
趙虔原本已經渙散的眼神猛地一凝,像是回光返照般,竟透出幾分執拗的清明。
他死死盯著陳宴,嘴角扯出一抹帶著血沫的冷笑,聲音微弱卻字字清晰:“陳大督主,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又何必挑撥離間呢?”
目光掃過地上的顏之推與楊欽二人,又落回自己身上,枯瘦的手指輕輕蜷縮了一下,像是在強調什麼:“我們四人當中,怎麼可能會有你的內應!”
說著,低低地笑了一聲,笑聲裡滿是不信與疲憊。
能參與進這些事謀劃的,必是心腹無疑!
隻不過趙虔的話音,尚未在堂內散儘,一道略顯輕佻的聲音突然從角落響起,打破了他的自信:“柱國大人這話可就錯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那個方才還癱在地上、被軟筋散折磨得幾乎無法動彈的高炳,竟緩緩直起了身子。
他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動作利落得全然不像中了藥的模樣,嘴角噙著抹玩味的笑,看向趙貴,語氣裡帶著幾分刻意的惋惜:“正是因為都到了這個時候,督主大人心地仁慈,不願看你們做個糊塗鬼!”
“嗯?”
“阿炳你在說什麼?”
趙虔一怔,聲音氣若遊絲,帶著茫然,視線在高炳利落的動作上膠著不去。
可下一刻,當看到那高炳拍去衣袍塵土時,手腕轉動的靈活,看到他站在那裡脊背挺得筆直,全然沒有中了軟筋散的頹態。
趙虔像是被人用針狠狠紮了一下,渙散的瞳孔驟然收縮,湧上難以置信的詫異:“你為何會沒事?!”
明明大家都喝了同樣的酒,都中了軟筋散之毒......
因為毒素的作用,趙老柱國的思維已經開始遲滯。
但一個可怕的念頭如驚雷般,在他殘存的意識裡炸開——
高炳聞言,臉上的玩味淡去幾分,換上一種雲淡風輕的從容,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因為高某事先服用了解藥啊!”
隨後,轉身麵向陳宴,躬身行了一禮,恭敬道:“見過督主!”
“免禮吧!”
陳宴看著躬身垂首的高炳,目光微動,向前邁了半步,伸出手輕輕扶在對方的胳膊上,將他緩緩扶起。
頓了頓,聲音放低了些,添了幾分溫和:“這些時日辛苦了!”
高炳直起身時,背脊挺得愈發筆直,臉上再無半分先前的玩味,隻剩下滾燙的鄭重。
他望著陳宴,聲音朗朗,帶著無與倫比的堅定:“為督主效命,為大塚宰儘忠,不敢言辛苦!”
“都是應該的!”
高炳深諳一個道理:忠心表得好,前途少不了。
“你.....高炳你!”
趙虔抬起手來,顫抖地指向高炳,牙關咬得咯咯作響,腮邊青筋暴起,一股腥甜再次湧上喉頭:“你竟敢背叛老夫!”
趙虔怎麼也沒想到,藏得最深的毒蛇,竟然會是高炳?!!
而連番的背叛,也讓這位老柱國心如刀割......
五臟六腑像是被人揉碎了般疼,又像是有無數根針在紮,疼得他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栽倒在地。
高炳聞言,隻是淡淡瞥了趙虔一眼,眼神裡再無半分往昔的恭順,隻剩下漠然:“不過是良禽擇木而棲罷了!”
頓了頓,又繼續道:“趙老柱國,你與獨孤老柱國可沒怎麼提拔過高某......”
“又何談背叛呢?”
“連個爵位都不肯給,真是吝嗇呢!”
說罷,麵無表情地攤了攤手。
他高炳選明公而侍,有什麼問題嗎?
讓一個次次都在末席,好處最少,連待遇都短缺之人,堅定不移地選擇你們,不覺得好笑嗎?
甚至連男爵都不願替他討一個.....
他高炳是父親,是一家之主,要為兒女子孫計,為家族繁盛計!
“祖父啊祖父,你看吧!”
趙行簡一步一步走到趙虔身前,那雙曾盛滿敬仰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積壓多年的怨懟與嘲諷:“對您不滿的,又何止孫兒一人呢?”
說著,嗤笑一聲。
果然,這世上還是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趙虔像是沒聽見趙行簡的話,渾濁的目光越過他,死死黏在高炳身上,那眼神裡有不甘,有難以置信,更有憤怒與怨毒,厲聲質問道:“高炳,你是何時投了陳宴的?”
他必須要知道,自己究竟是從何時起,就已經踏入了這精心編織的羅網。
高炳迎上趙虔的目光,臉上沒有絲毫波瀾,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回應一件無足輕重之事:“數月之前的事了.....”
頓了頓,話鋒一轉,糾正道:“但在下投的並非陳督主,而是大塚宰!”
“大塚宰可比您二位大方得多了.....”
選擇大於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