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你在說些什麼!”
接連的噩耗,讓獨孤彌羅隻覺腦中“嗡”的一聲,方才故作的偽裝,如碎裂的琉璃般寸寸迸裂。
她猛地抬眼,那雙美眸此刻瞪得滾圓,眼底血絲如蛛網般蔓延開,死死鎖著麵前的宇文澤,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我爹乃當朝柱國,地官府大司徒,怎會有罪!”
“又怎會自儘呢!”
“宇文澤,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獨孤彌羅的聲音陡然拔高。
尖利得幾乎要刺破殿內的寂靜。
說著,抬起手來,死死指著那張帶著戲謔的臉,指甲幾乎要戳到他鼻尖。
緋紅的錦緞寢衣隨著她劇烈的動作簌簌顫抖,衣擺掃過冰冷的地麵,帶起些許灰塵。
根本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宇文澤直起身,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衣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那笑意卻像浸了冰的蜜,甜膩裡裹著刺骨的寒。
垂眸看著女人指過來的手,目光在那指節上打了個轉,忽然低低地笑出聲來,尾音拖得長長的,帶著說不儘的玩味。
“嶽父大人何止是有罪?”他像是聽到了什麼趣聞,眉梢挑得更高,連眼角的紋路裡都盛滿了戲謔,“他犯得可是謀逆作亂的大罪!”
宇文澤側身踱到窗邊,微光恰好落在他半邊臉上,將那抹笑襯得愈發分明。
窗台上的青瓷瓶插著幾支臘梅。
伸手折了一朵,指尖捏著花瓣輕輕碾動,粉白的碎末簌簌落在深色的袖口上。
宇文澤不慌不忙地轉過身,掌心攤開,露出那團被捏爛的花泥,又貼心地再次提醒補充道:“當然,也不止他與趙虔,顏之推、楊欽之流,皆以伏法!”
好消息的確是好消息.....
不過是對他、對宇文氏來說的!
“連楊叔父、顏叔父竟也.....”
獨孤彌羅的脊背驟然緊繃,口中喃喃,竭力消化著噩耗,猛地意識到了什麼,脫口而出:“不!”
“不對!”
“你剛才說,是你阿兄清剿的?!”
那美眸之中,充斥著難以置信。
方才被突如其來的信息震撼,沒有細想察覺.....
此時她才後知後覺地回憶起,宇文澤提及的那個動手之人.....
他的阿兄!
要知道宇文澤是宇文滬獨子,沒有血緣上兄弟,卻有一個不是兄長勝似兄長的.....
“對啊!”
宇文澤微微頷首,眼底的笑意更濃了,朗聲道:“除了我阿兄,這長安還有誰能在一夜之間,以雷霆手段蕩平他們,一舉肅清呢?”
提到“阿兄”二字時,宇文澤臉上的戲謔驟然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驕傲的自豪。
連眼角眉梢都染上了,與方才截然不同的亮色。
“陳宴他...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獨孤彌羅像是被人兜頭澆了桶冰水,渾身的顫抖猛地頓住,連呼吸都忘了。
方才還因憤怒而漲紅的臉,瞬間褪儘血色,隻剩下一種近乎荒謬的蒼白。
那雙瞪得滾圓的眼睛裡,怒火與絕望被硬生生擠開,騰出一片巨大的、茫然的詫異。
她張了張嘴,聲音抖得像秋風裡的殘葉,尾音幾乎散在空氣裡,“死在刺客暗器的劇毒之上?!”
踉蹌著後退半步,後腰撞在冰冷的妝台邊緣。
銅鏡裡映出驚惶失措的影子,鬢發散亂,眼底空空。
獨孤彌羅不明白,她想不明白死人怎麼又活了?!
還清剿了趙老柱國以及那幾位叔父?!
世上莫非真有能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
“我阿兄何等人物?”
宇文澤昂首,輕蔑一笑,眸中滿是驕傲與不屑,反問道:“你爹收買的那些江湖高手,又豈能傷得了他?”
你不入局,見阿兄如井中蛙觀天上月。
你若入局,見阿兄如一粒蜉蝣見青天!
獨孤氏哪怕死絕了,都不可能是阿兄的對手。
“你....你竟知曉那些刺客,是我爹安排的?!”
獨孤彌羅的瞳孔,猛地縮成一點,像是被無形的手攥住了心臟,連呼吸都滯在喉間。
方才還彌漫著困惑的眼底,此刻驟然被一層更深的驚濤駭浪覆蓋。
那抹詫異僵在臉上,連帶著緋紅寢衣的顫抖,都變得僵硬起來。
她怎麼也沒想到,宇文澤居然連這些都知道.....
“對啊!”
宇文澤走近幾步,將那團花泥湊到她眼前,腐氣混著殘香撲麵而來,似笑非笑道:“從始至終,我一直都知道.....”
炭盆裡的火星猛地爆了一聲。
映得他眼底的玩味亮得驚人,像貓捉老鼠時,看著獵物掙紮的那點興味。
“那你每日還那般傷心,常以淚洗.....等等!”
獨孤彌羅一怔,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但說到一半,她的話卡在喉嚨裡。
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掐住,指尖猛地抓住了妝台的邊緣,指腹深深陷進雕花的凹槽。
忽然間,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渾身的血液都在瞬間凍結。
旋即,獨孤彌羅猛地抬頭,眼底的震驚幾乎要溢出來:“你....你是故意演給我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