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渡口的晨霧尚未散儘,戰船停靠的吱呀聲混著馬蹄踏碎水汽的聲響,在河麵漾開層層漣漪。
七千玄甲騎兵如墨色洪流般自船上湧下。
甲胄碰撞的脆響與馬蹄聲交織,震得岸邊細沙簌簌滾落。
於琂勒馬行在隊伍前列,目光越過前方漸次清晰的官道,落在遠方那抹終於刺破薄霧的熟悉輪廓上,深吸一口氣,胸腔裡滿是帶著渭水濕氣,心中那聲慨歎終於忍不住漫開:
“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長安的天,長安的水土,真是令人懷念啊!”
其餘自幼長在長安的將領,也皆是如此,望著闊彆的故土,心中無限感慨。
春官府屬官正踮腳望著西方大道,指尖無意識絞著腰間束帶,忽然眼睛一亮——
晨霧中隱約透出玄甲的冷光,緊接著是馬蹄踏地的震動聲,由遠及近,震得地麵細塵微微跳動。
他猛地轉身,袍角掃過台邊石階,聲音因激動帶了幾分急促:
“魏國公到了!”
“奏樂!”
樂師們聞聲立刻凝神,持鼓槌者雙臂微沉,率先落下。
“咚!咚!咚!”
三聲大鼓響如春雷炸響,瞬間壓過了渭水的潺潺聲。
編鐘樂師指尖翻飛,鎏金鐘體被木槌敲出清亮悠長的韻律,與編磬的空靈音色交織。
笛師們橫笛貼唇,綿長的樂聲順著風勢飄向遠方,與大軍的馬蹄聲漸漸相融。
原本肅立的儀仗隊也迅速展開旌旗,繡著“周”字的大旗被風揚起,獵獵作響。
賀拔樂勒馬走在玄甲騎兵陣列前方,耳尖先捕捉到風裡飄來的禮樂聲——
大鼓的沉響震得馬腹微微發麻,編鐘與橫笛的韻律裹著暖意,順著晨霧漫過來。
他抬眼望去,渭橋勞軍台上的明黃綢帶與各色朝服格外醒目,當今天子的十二章紋袞服,在晨光裡泛著亮,台側重臣們的朝冠梁數清晰可辨。
目光往下掃,橋畔與大道兩側早已擠滿百姓。
青布短衫與綾羅綢緞的身影交織,人人都踮著腳朝大軍方向望,孩童們舉著自製的小旗揮動,還有婦人提著竹籃,似在等著給他們遞些吃食。
賀拔樂不自覺挺直脊背,肩頭的甲胄因動作輕響,抬手按了按腰間佩刀,胸中湧起一股熱流,心中慨然:“還是跟著大將軍有盼頭,不僅有勝仗打,還有陛下、太師、朝中文武,長安百姓出城相迎!”
那一刻,目睹如此景象,賀拔樂隻有兩個字可以形容:
排麵!
這都是追隨大將軍帶來的榮耀。
王雄直直望向渭橋那頭的勞軍台,喉結輕輕滾動,目光在台側紫衣官員的身影上頓了頓,心中不自覺喃喃:“想必父親也在高台之上吧......”
王雄曾經的心願,就是父親以他為驕傲。
此番大勝而歸,沒給老王家丟臉。
陸溟勒著馬韁走在隊列中,目光被兩側湧動的人群拽得挪不開,心中驟然掀起波瀾,忍不住驚歎:“大將軍在周國,竟有如此威望?!”
他從這些周國百姓的眼中,看出了發自真心的崇敬.....
此前隻聽聞大將軍戰功赫赫,卻從未想到,竟如此受百姓愛戴。
陸寧端坐在馬背上,目光卻越過前方的騎兵陣列,直直落在渭橋勞軍台上。
朱紅立柱旁,身著四爪蟒袍的宇文滬正扶著台沿望來,紫青緋綠各色朝服的重臣分列兩側,連宇文雍那身繡著日月星辰的袞服,都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這些平日隻在文書中見過的周國顯貴,此刻竟都親自在此等候大軍歸來。
她指尖輕輕叩了叩馬鞍,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眼底漾開一絲了然的笑意,心中暗忖:“我的選擇果然沒有錯!”
以陳宴的身份地位,還有能力本事.....
他就是她們姐弟報仇,殺回江南的絕好助力!
陸寧身旁的桓靖緊握著馬韁繩,目光卻被眼前的景象牢牢吸住,望著玄甲大軍與長安盛景交織的畫麵,胸中熱血翻湧,忍不住低聲感慨:“大丈夫當如是也!”
誰會不想成為這樣受萬民愛戴的存在呢?
侯莫陳沂立於勞軍台左側,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朝服下擺的紋樣,目光卻死死鎖著遠方大道。
七千騎兵如一條墨色長龍蜿蜒而來,甲胄鮮亮、隊列嚴整,連戰馬的步伐都踩著相同的韻律。
他注視著眼前這浩浩蕩蕩的歸來之師,心中暗歎:“陳督主還真是厲害,以少勝多就算了,八百騎兵去,七千騎兵回......”
的確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