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於一側的宇文雍,先是深以為然地用力點頭,隨即揚起燦爛笑容,連帶著鬢邊玉簪都隨動作輕輕晃動。
他向前半步,抬手虛按穩住台下漸起的聲浪,朗聲附和道:“太師說得極是!”
“是該好好加封賞賜,為大周浴血奮戰的有功之臣!”
“擺駕,回長安!”
邊上的陳宴目光如炬,自宇文雍開口時便牢牢鎖住對方神色,眼尾餘光沒有放過每一個細微動作,可那雙眼眸裡隻有笑意與篤定,連半分勉強都尋不見。
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往中間蹙了蹙,唇線抿成一道緊繃的直線,心底的詫異如潮水般漫上來,暗自嘀咕:“被大塚宰爸爸如此支配,他竟能這般順從?”
“連一絲不情願都沒有?”
要知道一個皇帝,被臣子越俎代庖地安排,多多少少都會不悅的,此前被料理的小皇帝宇文儼,便是如此的.....
結果麵前這一位,不僅沒有一絲一毫,甚至還樂嗬嗬地接受了?!
若非弱智如李顯,那就說明他極能隱忍......
而且,這位新天子的名字,與曆史上那位武帝的名字,實在是太像了......
念及此處,陳宴越想越忌憚,眸中閃過一抹寒意!
當真細思極恐!
必須得找機會提醒大塚宰爸爸,讀酒誥必須帶頭盔.....
宇文雍轉身的瞬間,背對眾人的角度裡,眼眸中那抹笑意驟然淡去,飛快閃過一絲極淺的算計。
宛如像寒潭底掠過的碎光,快得讓人無從捕捉。
餘光若有似無地掃過身側的宇文滬,指尖悄悄蜷了蜷又鬆開。
麵上卻依舊是那副坦然從容的模樣,連唇角的弧度都未變分毫。
心底的聲音沉靜得與他的年歲全然不符,帶著幾分耐住性子的穩重:“一步一步來吧,朕有的是時間.....”
侯莫陳沂望著陳宴,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心中暗自盤算:“等得了空,得去陳督主府上好好坐一坐.....”
此次出征這位爺誰都帶了,唯獨就是沒帶他的兒子。
要備下厚禮,好好聯絡一下感情了.....
兩名內侍快步上前,清了清嗓子,陡然拔高聲音,尖利嗓音穿透喧鬨的人潮,清晰傳遍勞軍台上下:“陛下有旨:擺駕回長安——!”
話音未落,早已列隊待命的禁軍將士齊齊跨步向前。
前排手持長戟的士兵率先開道,戟尖斜指地麵,整齊的腳步聲“咚咚”作響,如擂鼓般壓過人聲。
宇文雍與宇文滬並肩走下台階,龍紋旌旗與宰輔儀仗緊隨其後,順著禁軍開辟的道路,緩緩朝長安方向而去。
七千騎兵走在最後,脊背挺得筆直,麵容堅毅如刻。
眼底盛著曆經沙場打磨的精光,腰間長刀懸垂,隨動作輕輕晃動,透著懾人的殺氣。
道路兩旁的百姓紛紛踮腳眺望。
有白發老者捋著胡須感歎:“我大周的將士,當真是威風凜凜啊!”
身旁的年輕後生連連點頭,附和道:“這眼神這氣勢,一看就是從真刀真槍拚殺出來的!”
人群中,一個穿著短褐的壯漢聽得興起,猛地昂起頭,聲音洪亮得蓋過了周圍的議論:“你也不看看,這都是誰帶出來的?”
字裡行間皆是不容置疑的驕傲,連帶著胸膛都挺了幾分。
將領和將領之間能一樣嗎?
那可是他們的陳宴大人啊!
“沒錯!”
旁邊的婦人立刻笑著附和,手裡還不忘輕輕拍了拍懷裡孩子的背:“跟隨陳宴大人征戰的百勝之師,能差的了嗎?”
一個挑著貨郎擔的中年漢子踮著腳,目光越過前麵的人潮,直直落在隊伍中騎在白馬上的陳宴身上。
鎧甲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腰間佩劍斜挎。
哪怕隻是端坐馬背,也透著股縱橫沙場的淩厲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