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萬年縣衙。
日頭毒得像團火,庭院被曬得發燙,地麵泛著晃眼的光,連風刮過都帶著股熱浪。
唯有那棵老槐樹下還存著片陰涼,陳宴斜躺在鋪了竹席的躺椅上,玄色錦服的領口鬆了兩顆玉扣,露出半截脖頸,額角仍沾著汗。
紅葉立在躺椅旁,手中素色團扇輕輕搖動,動作穩而勻,將涼風緩緩送向他麵門。
樹蔭的另一側,幾個官員垂手站著。
劉穆之剛彙報結束,微微躬身,詢問道:“大人,這就是屬下對接下來,一個月的初步政務設想,您覺得如何?”
“很不錯!”
躺椅上的陳宴緩緩睜開眼,指尖漫不經心地搭在竹席邊緣,聽完後輕輕點了點頭,聲音裡帶著幾分慵懶,卻難掩暫時:“條理清晰,兼顧了民生與治安,就按照這麼辦!”
頓了頓,又繼續道:“後續推行若遇阻力,不必畏難,皆有本府替你清掃,放手去做便是!”
對於萬年縣的政務,陳宴采取的策略是抓大放小!
日常事務全盤交由劉穆之,讓他來代表自己的意誌。
以主簿之職,行縣令之權。
而有重大之事,再親自決策!
劉穆之聞言,雙手抱拳:“多謝大人!”
陳宴從躺椅上微微撐起身,目光越過劉穆之,掃向立在邊上的封孝琰、高炅、孫象白、宇文襄等人,指尖輕輕敲了敲躺椅扶手,叮囑道:“你們要好好配合劉主簿!”
旋即,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差事辦得好,本府的賞賜是不會少的!”
封孝琰率先抱拳躬身,高炅、孫象白與宇文襄等緊隨其後,幾人齊聲應道:“遵命!”
“好熱!”
陳宴重新躺回竹席躺椅,隨手抓起手邊搭著的素色帕子,在額角與脖頸間快速擦了擦,汗被拭去,卻仍難掩臉上的燥熱。
他對著頭頂的槐樹葉歎了口氣,抱怨道:“這他娘都快九月了,為何反而還越來越熱了!”
哪怕有紅葉在扇風,陳某人依舊覺得燥熱難耐。
那一刻,他真的好懷念空調啊!
“大人,今年的天氣是有些反常....”
封孝琰點頭附和,抬手用袖管擦了擦,額角不斷往下淌的汗,聲音裡帶著幾分認同:“往年這個時候,暑氣早就快散了!”
封孝琰在長安待了十幾年,如此反常的氣候,也是生平頭一次遇見.....
前幾年白日或許還有些熱,但早晚都該透著點涼意了。
可今年這溫度卻是不降反增。
所幸常有大雨降下,否則就該擔心旱災與莊稼的收成了....
“也不知道還要熱多久.....”
宇文襄也跟著撇了撇嘴,輕輕歎了口氣,語氣裡滿是無奈:“就這悶熱程度,在廳中坐一會兒,都隻覺躁鬱難耐!”
由於自己父親較為嚴厲的管教,他也不是什麼養尊處優的公子哥。
但這熱天,縱使坐著不動,都讓人胸口發悶,更彆提外出辦差了.....
孫象白將官服袖口往上擼了擼,露出被汗浸得發紅的小臂,抬手用帕子狠狠擦了把臉上的汗,隨後呼出一口滾燙的熱氣,眼神裡滿是向往地暢想:“要是能有幾塊冰塊消暑就好了.....”
這話剛說完,旁邊的兵曹餘孝頡便搖了搖頭,語氣裡帶著點現實的無奈:“你就彆想了,那些都是貴人才能用的!”
頓了頓,又頗為紮心地反問:“你一年的俸祿,能負擔得起幾日?”
現在其實是有冰塊的,主要通過冬季采集天然冰塊並儲存的方式,來獲取夏天使用的冰塊。
不過,由於儲存條件等各方麵原因,不是一般的貴.....
這基本上隻有達官貴人,才用得起的稀罕物。
以他的俸祿撐死了,也就負擔得起十幾日,過後還不是該熱照樣熱?
孫象白被餘孝頡噎了一句,撇了撇嘴,又抬手胡亂擦了把臉頰的汗,輕哼道:“我這不就抱怨一句嗎?”
說著,抬頭望了眼天上的太陽,日頭依舊毒辣得晃眼,連光線都像是帶著熱度,忍不住眯起眼,聲音裡添了幾分期盼:“每日也就等日頭下山後,才能稍微涼快些....”
躺椅上的陳宴原本閉著眼聽兩人拌嘴,聽到其中二字時,指尖頓了頓,口中低聲喃喃:“冰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