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蘊沉默,慈嶽用的怕也不是什麼正經換魂術。
都是遭天譴的那一欄寫的半吊子術法,怪不得楊旭那裡一池血水。
“你可有未竟之願?”
她問得直白,能讓將死之人冒險吐露秘辛的,唯有執念。
但方無涯沒有回她的話,而是怔怔的看向窗外:
“我這身子骨,怕是撐不到槐花開了……”方無涯笑著咳出一口血,“師妹最愛用槐花蒸糕。”
“我死後,把我和師妹葬在一起。”
他的手指摸進衣袖之中,裡麵放著一條著早已磨損的織物,那是師妹為他編的同心結。
沈蘊感覺喉間發緊。
她看著方無涯那枯敗的,爬滿皺紋的雙手,難以想象他曾經握劍時的風姿。
“好。”
清晨,沈蘊和方無涯去看他的師妹。
他的師妹已經成了下不了床的老嫗,在破敗的屋子裡苟延殘喘。
唐心看見方無涯進門,布滿皺紋的眼角笑的彎起。
“師兄來了。”
方無涯上前握住她的手,溫柔的看著她。
“我今日一直在等師兄。”
唐心靠進方無涯的懷裡,像極了一對普通的老夫妻。
“昨夜夢到你參加內門大比的樣子,真是清朗俊逸。”
“我很喜歡。”
她的聲音虛弱了下去。
“嗯,我知道。”
漫長的寂靜裡,隻有銅漏滴水聲。
方無涯懷裡的老嫗漸漸沒了氣息。
當最後一滴墜落時,沈蘊終於聽見他喉間的哽咽:
“原是曆練回去便要娶她的。”
她不忍的閉上了眼睛,輕聲問道:“這村子的槐花樹很是難看,我將你們送回玄元宗如何?”
沈蘊看見方無涯浸滿淚水的雙眼,瞬間從無神中亮出渴望。
“多謝。”
修士死後,神魂消散歸於天地間。
肉體不屬於自己,所謂合葬,就是埋兩具空殼演戲給天道看。
便是這樣方無涯都願意。
沈蘊闔眼。
慈嶽…你怎麼能,又怎麼敢?
*
昏暗潮濕的地牢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
沈蘊的指尖撫過石壁,來到地牢深處的血池。
血池之中,濃稠的血水翻滾湧動,血霧蒸騰而上,仿佛是來自地獄的惡鬼在咆哮。
慈嶽身著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袍,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卻站在這邪異的血池之上,顯得格格不入又無比詭異。
他雙手飛快地掐著引魂訣,口中念念有詞,長發在血霧中無風自動,整個人散發著一種令人膽寒的氣息。
在他的下方,楊旭麵色慘白如紙,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緊緊束縛著,痛苦地扭曲著。
慈嶽正用力抽離他的魂魄,那股劇痛讓楊旭無法呼吸,他的雙眼圓睜,滿是驚恐與絕望,隨後終於承受不住,閉上眼睛直接暈了過去。
慈嶽剛想趁著楊旭失去意識,強行將其魂魄剝離,敏銳的他突然察覺到了生人的氣息。
他沒有回頭,隻是冷冷地開口道:“小友擅闖禁地,莫不是想與他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