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辛靜喧性子急,忽然換了語言,懶洋洋的語調拉長:“中看不中用類型啊,我領悟了,這類病人很多,都從我這裡弄藥膳的,一周喝下去,保準……”
生龍活虎四個字落在林稚水耳畔。
林稚水象征性地屏蔽他不著調的話,對辛家醫術倒是絕對放心,隨後心裡又想等藥膳方子到了,定要第一時間做給寧商羽補補,最好和她一起長命百歲。
這時,指間把玩的手機又震動起來。
她一看,是盛明瓔身邊的女秘書。
林家有個不成文規矩。
林稚水無論何時,都必須接電話,不可玩失聯超過一小時以上,她隻好先接起。
女秘書是來傳話的:
沈臨疏那邊稱是手頭上收集到了一本林硯棠生前手寫絕版手冊,又聽聞林稚水學業主修海洋係,想要物歸原主,卻聯係不上她。
林稚水:“……”
見她淺淺的呼吸卻沒吭聲,女秘書隱晦透露道:“小小姐,盛總的意思是,讓你自行決定,是否要從沈臨疏手上拿回你父親之物。”
半響,林稚水平靜說:“我知道了。”
她沒決定太久。
便吩咐管家備車,心想就像姐姐所言,長大意味著能對自己的人生全權負責,追求者糾纏上門,自然也要去解決掉。
…
而沈臨疏費儘周折多日就等這刻,選在了下午一家繁華地段的高檔餐廳,靠著落地窗,景觀非常好,室內裝潢古典情調,靜謐的氛圍很適合談天。
為表誠意,一露麵,沈臨疏就把珍貴手冊紳士風度地獻了出來。
林稚水眸光看了許久,正想道謝。
沈臨疏到了適婚的年紀,對她純粹欣賞之情沒有掩飾,忽然開口:“林小姐,我的話可能有些冒昧,可否能考慮換一下未婚夫?我父母感情和睦,又是獨子,家中並無爭權鬥勢的兄弟,將來會順位繼承家族企業,你所缺失的……”
他想敞開天窗說亮話,借跟林家或多或少沾點人情往來份上,想為自己爭取一下。
話音未落。
餐廳外傳來一聲巨響,透過光潔的玻璃牆,隻見停駛在街道旁的邁凱輪被那輛突然直衝的超跑給瞬間慘不忍睹地撞成了破銅爛鐵。
林稚水好奇問:“那是你車嗎?”
沈臨疏:“……”
很快。
兩人一同走出咖啡廳,看誰這麼囂張。
而那位車技高超的罪魁禍首,正不緊不慢地降下墨色車窗,逐漸露出了半張五官豔麗深邃的側臉輪廓,繼而,當麵撥出了那個私人號碼。
待對方接聽。
那高傲不可及的姿態才算斂去一些:“尊敬的兄長大人,我這台車被小摩擦了一下,舊了,你可要獎賞弟弟我啊,我要車庫那台新超跑。”
寧商羽語調平淡:“把人接回來。”
他沒有時間和寧濯羽浪費,言簡意賅地下了命令後便掛斷電話。
而沈臨疏見寧濯羽這番行徑,無異於赤裸裸的示威與挑釁。
心底被激起些微慍怒,冷聲問:“你哪位?”
寧濯羽靠在車門上,抬了抬下巴:“聽好了,我名字叫寧濯羽——是寧商羽的寧,寧商羽的羽,單字濯。”
他的自我介紹堪稱把“狐假虎威”四個字寫在臉上。
林稚水有點心生悔意下樓看熱鬨,睫毛密絨絨的被風吹得輕眨,正想收回視線,卻猝不防及地跟寧濯羽對上了。
他人如其車,色彩斑斕豔麗又恣意張狂得沒邊了,眼神直直地瞧過來,有那麼一瞬間,林稚水悄然地後退半步又止住,不禁心想,看我乾嘛,我是站你這邊的啊。
“……”
下秒,林稚水率先輕咳了聲走近,連車門都是自覺繞到副駕一側,伸出手指打開的。語氣平靜:“小濯司機是吧,不用你請,我自己坐好。”
小濯?還小濯司機?
寧濯羽盯了她彎腰進車內的側影片刻,連眼尾的鋒利弧度都清晰而微妙,隨即,罕見地沒有現場來個獅子炸毛,卻當著臉色沉到瀕臨爆發前的沈臨疏麵,堂而皇之地驅車走人。
傍晚時分,光與暗的界限被模糊不清,猶似業餘畫家潑翻了的顏料。
當寧濯羽單手方向盤猛打,第三次利落超車時,林稚水眉心輕蹙,慢慢展開,又輕蹙起來,表情透著幾分一言難儘:“你尊敬的兄長大人應該沒給你設什麼時間限製,在天黑之前,把我接回去吧?”
她意圖,想用恰到好處的音量委婉地暗示,可以禮讓禮讓街道的車。
寧濯羽的人生字典裡就沒有禮這個字,想到她把自己當司機,於是朝她瞥了眼,“你不知道麼,我寧家是有門禁時間的。”
林稚水語氣微微錯愕:“門禁?”
“落日之後不歸家還在外麵招蜂引蝶,一律打斷腿。”寧濯羽神情多了幾分似笑非笑的,嗓音又低得像是在跟她透露家族不為人知的血腥秘聞似的,“這是寧商羽定下的規矩,他弟弟多,偶爾下手重了打殘幾個死幾個也不算什麼事。”
說到這,還故意停頓了一秒,好心告誡:“你該慶幸還沒入門,否則等落日回去,就得承受我尊敬的兄長大人親自鞭罰哦。”
他前麵要沒提招蜂引蝶四個字,陰陽怪氣得太明顯,林稚水險些都要信了。
林稚水頂著那張特彆白嫩,近乎到了皮膚都過分純潔程度的小臉,慢悠悠說:“沒事呢,我皮糙肉厚的,經得住鞭打。”
繼而,她也學寧濯羽停頓了一秒,通情達理地包容寧商羽這種古怪變態規矩:“隻要他感到快樂就好。”
“……”
經得住?
寧濯羽指骨漫不經心地叩擊方向盤,又朝她瞥了眼,覺得林稚水外表就是個禍水級彆的易碎品,仿佛多看一眼都會碎掉。
還敢大言不慚自己皮糙肉厚的。
車廂內的氣氛沉默了秒,林稚水似乎從他眼中感受到了不加掩飾的歧視,抿住紅唇,也禮尚往來的,眸光在他身上凶巴巴地走了一圈。
一個小司機,歧視誰呢?
一路綠燈通行,兩人相繼無言很快抵達了花園彆墅住處,林稚水被安全放下車,剛走兩步,又很突然地停下了腳步,回頭禮貌問這位小濯司機:“你不進來坐會嗎?”
小濯司機沒禮貌,但她不能沒有。
夕陽即將流逝的餘暉映襯著寧濯羽,他正傾身慵懶地用手臂搭著車窗,黑色長卷毛束了尾滑落襯衫前,掀起眼皮說:“請問你是準備死也要拉一個墊背麼?恕直言,你自己去麵對吧,我為人品行高潔遵紀守法膽小的很,可沒那麼強大的心臟奉陪你。”
“……”林稚水簡直要被他的厚顏無恥給震撼了。
而且她沒被限製出門自由,又沒偷偷摸摸的婚前出軌,自己就自己去麵對寧商羽,有什麼好怕的!
更重要的是,她就是客氣一下而已。
愛坐不坐。
林稚水轉身就走。
天色已晦暗下來,她沒有絲毫負罪感地踩著最後一絲餘暉,沿著花草環繞的鵝卵石路走進了彆墅。
一進門。
管家仿若不曾彙報她外出行程似的,上前恭恭敬敬地問她何時開飯。
林稚水略停下腳步,不急著點頭,正想問寧商羽派弟弟專門把她“接回來”。那應該也會回來吃完飯吧?
還未張口。
辛靜喧適時地給她發了一份藥膳方子,密密麻麻大補特補的字落在清澈見底的眼裡,林稚水看了會,將手機遞給管家:“這些食材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