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公子都慣用熏香,也不知道赫連為用的什麼香料,味道這麼霸道,寧汐在原地用手扇了好一會風,那令人不適的香味也沒有散光。
乾了半日活,才是午後,日頭高照,寧汐身心俱疲,乾脆找了個僻靜的小樹林鑽了進去,爬到一株老櫻樹上,舒舒服服地蜷成一團,閉眼打盹。
日光和煦,春風濕暖,白櫻清香。
沒一會,她就睡著了。
半夢半醒之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輕輕嗅聞自己的麵頰,濕熱、黏膩的吐息噴薄在麵頰上。
耳畔響起沉重的呼吸聲,那東西幾乎是貼著她的耳廓在喘。
寧汐想睜開眼睛,可是眼皮卻沉得很,怎麼也睜不開,仿佛被鬼壓床,身上被沉重的軀體死死壓著,令她動也不能動。
她的心臟砰砰狂跳,是躲藏在白玉京的妖物嗎?不會把她吃掉吧!
因為目不能視,其他感官就更加敏感,粗重的喘息,衣料摩擦沙沙作響,潮濕的熱氣噴薄在她的麵上,鼻尖縈繞著越來越濃的白櫻花香。
那東西在她耳邊喘了一會,熱氣緩緩下移,擦過少女珍珠般的耳垂,皎潔的麵頰,纖細的脖頸,然後拱開了衣領,什麼冰涼而挺直的東西重重蹭了一下她的頸窩。
寧汐的頭皮瞬間炸起來。
什麼妖物,貼著她脖頸的分明是鼻梁——那是個人!
她很想翻身坐起,暴打這個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輕薄自己的登徒子,可是她才稍微掙紮了一下,身上的人就驟然發力,一把掐住了她的雙手,緊接著大力拉高,摁在頭頂。
這人的力氣好大!
寧汐懷疑過不了一會,她的手腕上就會被掐出淤青。
攥住她手腕的手指渾像剛剛從冰水裡撈出來的,又濕又涼,寧汐被激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頸窩處又傳來熱意,那人似乎又貼了上來,鼻息之間的熱氣一股股往她衣領裡鑽,激起她一片雞皮疙瘩。
身上的人自始至終沒有說話,卻似乎漸漸興奮起來,呼吸越來越重、越來越急促,到後來幾乎像是在貪婪地吞嗅她身上的味道。
寧汐以前在人間流浪時見過吸食了五石散的癮君子,藥癮發作時就類似這種癲狂情態。
她毛骨悚然地心想這人該不會是磕多了,要知道人腦子不清楚的時候做什麼都不奇怪……直接在這裡殺了她也不奇怪。
然而下一刻,身上的負重、猶如毒蛇吐信一樣的喘息兀然消失。
寧汐感到一陣輕鬆,立刻睜開眼睛。
一片白櫻緩緩飄落,清風拂過樹梢,陽光如碎金,灑滿林間。
她不信邪地跳下老樹,拎著裙角跑了一圈。
什麼都沒有。
撞鬼了?
寧汐納悶地檢查自己的手腕,有點紅腫——可那說不準是睡覺時被壓出來的睡痕還是彆的。
微風習習,吹起裙擺,寧汐卻打了個哆嗦,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待。
她逃也似的回了懷照峰,飛快地將門窗關死,又蹬掉鞋襪,鑽進羅漢床。
有了被窩當“結界”,寧汐砰砰直跳的心臟才逐漸平靜下來。
胡思亂想停不下來,熬到後半夜,傳音玉簡突然響了。
居然是衛書。
他怎麼會主動給自己發傳音?
寧汐訝異揚眉,連白天疑似撞鬼的事情都顧不上想了,點開那條傳音。
“你想知道關於大師兄的秘密嗎?”
寧汐:……好強的詐騙小廣告既視感。
她回複:衛管事,你被盜號了?
那邊默然一會,直接發過來一段留影。
寧汐正擔心這東西會不會有病毒,那段留影就開始自己播放了。
畫麵模糊不清,光線暗淡,晨昏不分,也不知年歲。
手持留影珠的人應該是躲藏在某個建築物的角落。
壁畫重彩,香爐描金,半敞的窗外依稀可見古鬆蒼蒼,寧汐沒見過這地方。
但下一刻,畫麵邊緣,出現了一道熟悉的綴金邊八重櫻月白身影。
大師兄?
留影珠的畫麵立刻對準了裴不沉,他手裡提劍,背對著留影珠的視角,站在一張繡著牡丹的屏風。
這下寧汐才看仔細,發覺了不同:留影裡的大師兄明顯小了一號,約莫十四五歲的模樣,手裡提的不是逐日劍,劍柄上也沒有掛著上次寧汐見過的晴天娃娃。
大師兄在乾什麼?
屏風後似乎有人在生病,一直在低低地咳嗽。
裴不沉就這麼站著,一直沒有動作,畫麵裡也一直沒有人說話。
寧汐在床上翻了個身,給衛書打字:你就讓讓我看這——
最後一個字打到一半,留影中的小裴不沉突然動了。
他走到屏風背後,影如皮戲。
長劍刺羅床,血濺牡丹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