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鍋裡水開了,她又從屋裡拿了四個雞蛋打進去,煮成了荷包蛋。盛到碗裡的時候,每碗還加了滿滿兩勺白糖。
“家裡沒準備什麼東西,將就吃點吧。”蔣奶奶把兩碗荷包蛋送到沈薇和姑姑麵前,道,“中午就留下來吃飯,蔣平過會兒應該就要回來了。”
“大娘,”姑姑問道,“他最近廠裡是不是很忙,每天都要加班啊?”
蔣奶奶道:“他從廠裡辭職了,現在跟著我們家一個親戚,在火車站扛大包呢。”
“辭職了?”姑姑和沈薇驚訝地問,“在廠裡做得好好的,為啥要辭職?”
“唉,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問他他也不說。”蔣奶奶輕歎一聲,道,“就禮拜一的事,當天辭職當天就沒去了。”
沈薇跟姑姑對視一眼,還真被沈薇猜中了。
但沈薇也沒想到事情這麼嚴重,畢竟在這個年代,一份國營廠的工作可不是那麼好找的,要自己辭職更是少見,除非像付師傅那樣有手藝,又有自己創業的膽量。
可蔣平並不具備這個條件,他在廠裡是搞機器維修的,還會點電焊,這種技術自己開店根本就不現實。
“姑娘啊,”蔣奶奶對姑姑道,“我比誰都了解我兒,他就是覺得沒了工作,配不上你了。唉,二十好幾都快三十的人了,現在工作也沒了,我這是愁得每天連飯都吃不下。”
“大娘,您也彆愁。”姑姑道,“等他回來,我會找他問清楚的。”
“他跟我說過,你是個好姑娘,自己開了店,是有大本事的。”蔣奶奶道,“我們家的條件,你今天也看在眼裡了。我眼神兒也不好,啥都做不了,也是拖累了他。”
“大娘,我不在乎你們家條件不好,也不在乎他有沒有正式的工作,”姑姑道,“我隻在乎他人好不好,以後對我跟我女兒好不好。
蔣奶奶看著姑姑,眼裡閃爍著淚花:“你真是個好姑娘。我家蔣平要是能娶到你,是他休了八輩子飛福分。”
說完她擦了擦眼睛,道:“你看我跟你們說這些乾什麼,趕緊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一碗甜得膩人的糖水荷包蛋,竟然讓沈薇跟姑姑吃出了人生百味。老天爺有的時候就是這麼不公平,明明是很好的人,偏偏讓他們遭遇貧窮和苦難。
吃過糖水荷包蛋,姑姑跟蔣奶奶聊起了家常,得知蔣平的父親六年前就去世了。當時為了給蔣平安排工作,他自己從機械廠裡出來,讓蔣平去頂了班,他後來就去煤礦上乾活,不巧遇到了塌方,人就再也沒有出來。
快到中午的時候,蔣平光著膀子,把衣服搭在肩膀上,騎著那輛鏽跡斑斑的自行車回來了。
進門一看沈薇和姑姑坐在家門口,先是愣了一下,這才低著頭走了過來。
“蔣平啊,人家姑娘來看你了,你咋也不打個招呼?”蔣奶奶道。
“嗯。”蔣平甕聲甕氣地應了一聲,問,“你們來乾什麼?”
“我們來看看你。”姑姑道。
“我有啥好看的,你們快回去吧。”蔣平說著對蔣奶奶道,“媽,我馬上還要卸貨,就不在家裡吃飯了。”
說完他轉過身,推著自行車又要出去,急得蔣奶奶趕緊問:“家裡來客你還出去乾什麼?你回來!”
可蔣平一刻也沒有停下,到了大門外騎上車就走了。
蔣奶奶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無奈地道:“這孩子怎麼這樣?”
沈薇跟姑姑見狀,也沒有去追蔣平,而是道:“大娘,沒事的,讓他忙去吧。不過我看他午飯都沒吃,咱們現在就做飯,做好了我給他送過去。”
“哪有第一回上門就讓你乾活的,我來做吧。”
“我來吧,您休息。”
姑姑說著便來到屋簷下的灶台前,先在鍋裡熱上饅頭,便手腳麻利地洗菜切肉。
見她乾活也這麼利索,蔣奶奶心裡既欣慰又擔憂。
欣慰的是蔣平都這麼大歲數了,相親也相了好多次,還是頭一回碰到這種人才又好、又能乾,還一點都不嫌棄他們家的姑娘。
擔憂的是她那個兒啊,不知道珍惜人家,一樁美事到頭成了一場空。
姑姑現在雖然不經常做飯,但以前在張家,家務活幾乎全部都是她在乾,所以平常炒幾個家常菜也是有模有樣。
一個紅燒肉,一個豆角炒肉,一個紅燜茄子,還有一個西紅柿蛋湯。
蔣奶奶把吃飯的桌子也搬到了門外邊,四個香味撲鼻的菜擺在桌上,讓大雜院裡的鄰居們都有些羨慕,畢竟這年頭一頓飯能吃上兩個肉菜的人家還是少數。
再加上姑姑人長得又漂亮,說話還大方得體,更是讓鄰居們直說蔣平好福氣。
三個人吃了午飯,蔣奶奶拿出一個竹籃子。
姑姑把給蔣平留的菜裝在一個大搪瓷碗裡,用搪瓷茶缸裝上西紅柿蛋湯,再放上四個大白饅頭,問清了蔣平扛包的地方後,便告辭了蔣奶奶,去給蔣平送飯。
她相信沈薇說的,蔣平對她有意,隻是覺得現在配不上她才故意逃避。
她也會按沈薇教她的那樣,為了自己和琳丫頭今後的幸福,她必須要主動去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