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石省相鄰的廣省,隻有一小塊邊緣地帶受石化詛咒影響。
且這部分區域多是山丘,不適合耕種,反倒因詛咒特性,成了能源源不斷產出礦產的資源點。
而光虹庇護城的駐地。
湖市。
恰好就在石化詛咒區與正常地帶的交界處,既占著礦產資源的地利,又有大片可開墾的農田。
再加上靠近熱帶氣候,農作物能實現一年三熟,甚至四熟。單論地利條件,明顯比幸福城的駐地更有優勢。
當然,天底下沒有白占的便宜。
光虹紮根湖市,每年夏天都躲不開海上吹來的台風,普通台風還好,一旦遇上正麵登陸的超強台風,田地被毀隻是小事,大量基建設施損毀才是真麻煩,重建要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
除此之外,從海裡上岸的感染源也層出不窮,殺不完也清不儘,常年得抽調人手防備。
“光虹的優勢,可不止地利。”
羅庫克似乎很是感慨,“最強大的是他們虹吸人口的能力,哪怕這次我們有行者的幫助強行吸納百萬人口,擴張速度也依舊遠趕不上他們!這些年,從海省遷出來的庇護城、聚集地,大多被他們吸納了。而且光虹還會扶持這些勢力,在路網關鍵節點建附屬庇護城,把自己的影響力一點點鋪滿整個廣省。”
他頓了頓,對比著幸福城補充道:“咱們幸福城雖說在石省是霸主,但從沒伸手乾涉其他庇護城的發展,隻是做個領頭羊,維持區域穩定。光虹不一樣,他們想建一個類似‘薪火聯盟’的組織。”
“這個組織內,會把不同產業分到不同附屬庇護城,讓每個城專精一項,全力搞技術突破。與此同時,又能把整個廣省的經濟、資源、工業、貨物全整合起來,對外談判時能擰成一股繩,有統一的口徑。”
“更厲害的是,他們還在不斷吸納周邊省份的人口,建了完整的教育培養體係,從基礎工人到技術人才,能自己源源不斷地輸出。按現在的速度發展下去,不用二十年如果不出意外,最多十年時間,他們肯定能在規模上徹底超過咱們幸福城,成為周邊四省新的霸主。”
建設類似薪火聯盟的組織?確實是個很有野心的想法!
程野一邊聽,一邊不時點頭,沒有急於發表意見,目光卻在防務通的地圖上緩緩掃視。
隨著視線落在“大樟庇護城”五個字上時,他停下了目光,開口問道:“這個大樟庇護城,和光虹是什麼關係?”
“是光虹的附屬庇護城之一,而且是比較核心的那種。”羅庫克立刻回答。
“哦。”程野若有所思的點頭。
破案了,原來之前唐斯發愁的,根本不是雙月湖或者大樟庇護城本身,而是大樟背後的光虹庇護城?
要是大家都缺營養漿原料,光虹伸手拉攏雙月湖還說得通,可光虹明明有能一年三熟的農田,根本不缺糧食,按理說不該看上一個小型聚集地這點產出。
可他們還是費心思去拉攏,這個動機就值得細究,到底是他們對外擴張的常規操作,單純想把勢力範圍鋪得更廣?
還是說,他們已經開始把目標對準幸福城,現在將觸手伸進石省範圍拉攏雙月湖,是在為日後針對幸福城做鋪墊?
“光虹的特產也是工業品嗎?”
“不止工業品,他們能拿得出手的特產多了去了,從工業製品到生活用品,從農產品到武器裝備都有。”
羅庫克擺了擺手,“那些早就出名的我就不說了,你之後出外勤,肯定能拿到官方的一手資料。我就說說這兩年剛興起的幾樣農產品,個個都實用得很。”
他掰著手指頭數了起來,“三餐果,一種能替代一日三餐營養的特殊果實,成年人每天吃一顆,就能管一天不餓,營養價值還比普通穀物高不少,省了做飯的麻煩,是營養漿的上位替代品。”
“風汲汲,一種特殊的草本植物,吃了能大幅加快體力恢複速度,還沒什麼明顯後遺症,最多就是興奮得睡不著覺,現在很多跑荒野的人都會備著。”
“皮果,吃下去後皮膚表麵會形成一層保護膜,隻要不洗澡,能維持兩到三天,能完美隔絕野外感染源通過接觸寄生,對那些常跟感染源打交道的拾荒者來說,簡直是福音。”
“.”
一連說了十多個種類,羅庫克這才停了下來。
這就是種田的好處。
譚銘抽走了石省所有植物生機,雖說催生了不少珍稀礦物,可利用礦物需要高端技術支撐。
當下廢土,不同庇護城的科技樹又各有側重,沒了完整供應鏈,很多礦物就算挖出來,研究不出對應的利用技術,也隻能賤賣,畢竟囤在手裡不會升值。
可農作物不一樣,隻要培育出合適的品種,形成規模化種植,很容易就能下沉到消費端,成為居民日常選擇的一部分。
也即是.規模交易物,能真正撐起一條商路的根基。
“這些作物能運輸到外地嗎?不需要冷鏈存儲嗎?”程野抓住關鍵問題,繼續追問。
這話一出,羅庫克反倒愣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幾分驚訝:“你還知道冷鏈?”
“很奇怪嗎?”
“對沒出過幸福城的人來說,還真有點奇怪。”羅庫克砸了砸嘴,解釋道,“確實需要冷鏈運輸才能保住效用,可冷鏈的運輸成本太高了,會讓成品價格飆到普通人買不起的地步,所以目前這些作物隻能在廣省內部流通,出不了省。”
他說完又補充道:“但話說回來,比起解決運輸難題,能開發出規模交易物本身,才是最難的,畢竟運輸問題能靠技術慢慢解決,在看到未來的收益後哪怕燒錢也無所謂,可要是連能規模化流通的貨物都沒有,誰會去吃力不討好開辟運輸渠道?”
“羅檢查官這是在批評我,吃力不討好了?”程野忍不住笑了。
這個評價還真是夠尖銳。
想來他那份答卷遞上去時,丁以山大概也會有類似的想法。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建設大波鎮、開辟水路,眼下確實是個收益遠趕不上付出的計劃。
“那倒不是。”
羅庫克也笑了,語氣裡多了幾分回憶的意味,“時代一直在變。最開始你爺爺程武還是站長的時候,對檢查官隻有一個硬要求:業務能力必須過硬。像檢查感染體、收容感染源,每個人都有明確的硬性指標,一次兩次完不成要罰款,多次完不成就直接取消身份,從見習重新往上爬。”
“也正是靠程武站長的嚴格要求,檢查站才培養出一批敢打敢拚的人,這批人不像我們倆現在這樣,收容時能有滅級的防護裝備穿戴,也有良性感染源提供,更有大量的情報和後勤隊伍在外支撐,前代檢查官完全純靠勇氣和智慧在和感染源梭哈較量。”
“後來大開拓時代開啟,正是他們衝在前麵,為幸福城立下了汗馬功勞,直接攔下來超八成的感染源,把傷亡始終控製在可控範圍裡。那時候幾乎所有庇護城都學我們的模式培養檢查官,可惜起步太晚,根本趕不上幸福城的規模,咱們才能後來者居上,一步步成了石省乃至整個廢土的超級庇護城。”
“可大開拓時代突然結束後,各個庇護城都開始收縮發展,對檢查官的要求也跟著變了,有的縮回去,隻強調執勤檢查能力。有的則在為下一次開拓做準備,著重強化拓荒能力。而我們幸福城作為檢查站模式的開創者,就算走彎路,也不會退回去重複老路,注定要一直走在廢土前麵。”
“而檢查官外勤本是程武站長多年前的嘗試,不算成熟,直到丁站長手裡才慢慢完善,成了你現在看到的模式。”
正說著,到了下一次巡邏的時間。
兩人起身,沿著河邊並排走著,羅庫克的聲音在夜色裡繼續傳來:“要是放在你爺爺那個時代,以你現在的能力,當上三期檢查官都沒問題。但你也知道,那時候的三期,和現在的見習沒多大區彆,無非是你有資格去更危險的地方,扛更多責任,然後得到些普通居民的歡呼愛戴罷了。”
“就算哪天死在哪個犄角旮旯裡,居民們頂多為你難過兩天,用不了多久,新人一進來,就沒人記得還有你這麼個人了。”
所以.那個時期的檢查官,是為了什麼?”程野的語氣頓了頓,輕聲問道。
“複仇。”
羅庫克的聲音裡多了幾分複雜的滋味,“程武站長挑的第一代、第二代檢查官,都和他一樣,身上背著仇恨,是對超凡者的恨,也是對感染源的恨。他們根本不需要彆的理由,就願意死在和感染源的鬥爭裡。”
“也正是這份仇恨,他後來離開的時候,有一小半的高期檢查官都願意跟著他走。”
“可仇恨怎麼能一代傳一代呢?等到第三代檢查官上任,剛好是理想派把持檢查站的時候,就是從這時候起,察覺到檢查官找不到和感染源較勁的理由,權力才有了質變,檢查站也給了大家更多打拚的意義。”
“大開拓時代那會,這意義很簡單,手底下給你分幾百、上千人使喚都不是事,物資用不完、寬敞的房子說給就給。可大開拓時代一結束,高層把權力收了回去,檢查官的權限立刻被卡得死死的。”
“中央、南、北三個檢查站,怎麼容得下一百五十名檢查官?對高期檢查官來說,執勤檢查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可低期檢查官要怎麼學、怎麼發展?”
“所以大開拓時代後的權力轉移,是從拓荒轉向了外勤?”程野微微頷首。
這點李馬太很早之前就跟他說過,如今羅庫克換了個更現實的角度陳述,剝離了理想層麵的修飾,反倒更貼近實際。
“是這樣。”羅庫克點頭道,“高期檢查官早就進無可進了,站長位置就三個執勤站長、兩個正副站長,五期檢查官還在後麵眼巴巴盯著,下麵的四期檢查官自然需要更多努力的理由。外勤能給他們更高的地位,也能讓他們賺夠財富,更關鍵的是很多檢查官會在外頭扶持自己的聚集地,去了那裡可比窩在檢查站裡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