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的營地中，方信羽與範增兩人眼對眼，僵持著。
“嘿嘿，亞父，您寫給王伯達的信裡都寫了些什麼呀，僅僅一天，王宏業就帶著兵馬前來投靠？”方信羽問道。
範增惜字如金，隻是簡單的吐出兩個字而已：“名、利！”
方信羽心裡明白範增永遠都不會輕易的讓自己知道他的謀算，隻能自己去想、去猜。
沉思片刻，一個個的理由從自己的腦海中被排除，最終，方信羽試探的開口問道：“我所能想到的，亞父您大概在那封信裡許諾了王伯達，不，應該是許諾了王家，一個讓他們難以拒絕的利益吧？”
“還有呢？”範增反問道。
方信羽摸了摸後腦勺，心虛地笑道：“總不能是拿我的未來，去跟他們賭吧，我能想到自己身上唯一能打動一個地方豪強舉族投靠的，就隻有我的未來前程了。”
範增嗤笑一聲，諷刺道：“那你還真是看得起自己！”
“那不然呢？”方信羽反問回去。
範增正色道：“羽兒，既然你早在天京城時，就已經篤定主意，投靠盧氏，難道僅僅隻是為了一個參軍的機會嗎？”
“天京城盧氏，家主、禦史大夫盧通夫子，清名滿天下，此等聲名，羽兒，你為何不用呢？”
方信羽恍然大悟：“所以，亞父，其實你並沒有以我的名義下書臨潁王家，而是扯起盧氏的大旗，以盧氏的名義去招攬臨潁王家。”
隨後，方信羽又是皺著眉頭道：“可是，如此一來，若是王家突然發現，其實我並不能幫助他們獲得任何來自盧氏的助力時，咱們跟臨潁王家可就要反目成仇了！”
範增輕歎一聲：“所以，老夫從來就沒有在信中欺騙王家，盧氏確實是咱們的背後靠山，咱們確實也有意招攬王家，信中所描繪的前景，確實也是咱們的真心誠意。”
“王家的投靠，做出一切決定和抉擇的，從來都是王家，一切都是王伯達的選擇。他將王家的未來和一切都賭在了我們的身上！”
方信羽聞言，沉默良久，臉上露出一抹自嘲，“亞父，看來我還是低估了這些人想要向上攀爬的決心，正如小張捕頭所言，這是一個七百年的皇朝，上至朝堂、下至鄉野，凡是能塞人的地方早就已經塞滿了人。”
“即便是像程無咎、莊懷這樣的門閥子弟，也不得不拚命才能獲得領先於同輩中人的機會。”
“亞父，我好像又有點明白了，原以為我是因為壓抑的久了，實際上，一切都是天命使然。”
範增悵然道：“是啊，老夫用了大半輩子才明白這個道理，大梁，已經爛透了，容不得任何新鮮的枝椏，唯有將其斬落，徹底埋入塵土之中，化作肥料，才能在這片腐朽的地上長出新生的枝乾！”
許昌大營之中，皇甫龍鬥早已接到蘇無名的軍令，前來許昌大營聽令。
身為當朝丞相之孫，單憑身份而言，整座許昌大營中能夠比他更尊貴的，也僅僅是寥寥數人而已。
雖然還隻是一個小小的暫行校尉之職的義軍首領，實際上，卻從來沒有什麼人真的會隻把他當作是一個校尉來對待。
正如此時，中軍帥帳之中，除卻鎮東大將軍岐伯源、鎮東十二將裡的其餘諸將、以及其他地位顯赫的將軍之外，也有著皇甫龍鬥的一席之地。
“諸位將軍，日前探子來報，白蓮教逆賊，法主蓮如三五日間，便將抵達魏州，隨之而來的，還有數十萬的白蓮教亂軍！”
“一場惡戰在即，許昌一線，必須收縮力量，掃清一切的楔子，為即將到來的大戰，騰出戰場來！”
“單氏兄弟何在！”
絳紫錦袍罩身的岐伯源，神情正肅，聲若洪鐘道。
帳中兩人相貌身高十分相似的青年將軍，一臉桀驁之色，下拜道：“單淩雲單霄霆）在！”
岐伯源道：“著你兄弟二人率領麾下精騎，四處出擊，務必在三日內，將許昌沿線的白蓮教散亂賊軍，儘數清除乾淨！”
單淩雲、單霄霆兩人拱手抱拳道：“領命！”
而後，岐伯源卻是突然喊出了皇甫龍鬥的名字：“布武營校尉皇甫龍鬥何在！”
皇甫龍鬥很是訝然，急忙出列下拜道：“末將皇甫龍鬥在！”
“前些時日與你等人一同派出去的支援尉氏縣的項聲、樊千如今還被絆在尉氏，同為義軍，就由你領著大營中的其他義軍，前往救援他們。”
岐伯源下令道。
皇甫龍鬥聞言，眉頭輕蹙，大營裡的其他義軍？莫不是程無咎他們也到了？
“嗯？皇甫龍鬥，你是還有什麼疑問嗎，為何不接令！”
岐伯源同樣皺著眉頭看著心不在焉的皇甫龍鬥，嚴聲問道。
皇甫龍鬥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領命道：“末將領命！”
其後，岐伯源又是連番下了幾道命令，無非是要求眾將打起精神，嚴陣以待。
出了大帳，皇甫龍鬥正在回營的路上，卻不曾想與昨夜剛剛抵達的程無咎、莊懷、方信羽三人不期而遇。
“皇甫蟲鬥，沒想到你也來了許昌大營！”
程無咎的聲音一如既往，粗獷而洪亮。
“程大傻子，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本將在許昌大營已經待了好一陣了，怎麼就從來沒見過你，該不會是某人對付白蓮教這種臭魚爛蝦，也花了不少功夫吧？”
像是條件反射一般，皇甫龍鬥還未看清楚三人的樣貌，嘲諷的話卻是脫口而出。
程無咎頓時怒道：“皇甫蟲鬥，想找茬是不是！”
皇甫龍鬥這時才看清楚了來人，除了程無咎以外，還有莊懷，以及那個盧氏門生，叫什麼方信羽的。
隻是三人的站位，倒是讓皇甫龍鬥有些驚訝，雖然是程無咎最先向自己發難，不過以他武國公府公子的身份卻不是站在中間，兵部尚書之子莊懷也同樣是站在邊上，而中間的位置，卻是出身卑微的方信羽。
僅僅隻是分彆一段時間，這三人此時似乎隱隱竟然是以方信羽為首。
想起方才鎮東大將軍岐伯源的軍令，皇甫龍鬥臉上瞬時露出了一抹詭笑：“程無咎，你來中軍大營這邊，是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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