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城的冬夜總帶著股滲進骨縫的濕冷。陸昭明蹲在灶台前添柴,火舌舔舐陶罐發出咕嘟聲響,藥香混著黴味在夥房裡盤旋。他縮了縮脖子,粗麻衣領磨得後頸發紅,左眼突然針紮似的疼——每逢陰氣最重的子時,那隻銀瞳便不安分。
"小陸!前堂燈籠該換了!"老掌櫃的破鑼嗓子穿透門簾。
陸昭明應了聲,抄起竹竿往簷下走。積雪壓得青瓦咯吱作響,他踮腳挑下將熄的燈籠時,瞥見城北荒山有幽藍火光一閃而過。風裡飄來焦糊味,像是燒著了陳年符紙。
"看什麼呢?"櫃台後老掌櫃敲了敲黃銅煙鍋,"戌時三刻關店門,今兒冬至,鬼市不開張。"
最後一桌客人是酉時來的。裹著灰鼠裘的胖子往桌上拍了兩枚金銖,羊脂玉扳指磕在榆木桌麵當啷作響:"三斤燒刀子,切盤醬鹿腿。"跟他進來的瘦高個始終籠著袖子,腰間那柄彎刀吞口處鑲著枚血玉,映得刀鞘紋路像在蠕動。
陸昭明端酒時打了個寒顫。瘦子的袖口露出半截青黑腕子,皮膚下似有活物遊走。他退到灶間搓了搓胳膊,摸到懷中硬物才定下神——那是塊貼身戴了十年的殘玉,溫潤如故人掌心。
子時的更鼓剛響過第一聲,變故陡生。
先是後廚水缸哢嚓裂開,冰碴子濺到陸昭明腳邊。接著整間客棧的地板開始震顫,房梁簌簌落灰。灰裘胖子突然暴起,酒壇炸開的瞬間,潑出的酒液竟凝成冰錐直刺瘦子咽喉!
"好個玄冰鑒!"瘦子怪笑,袖中竄出七條赤鏈蛇。冰錐在半空碎成齏粉,蛇信掃過處,櫃台上頃刻蝕出焦痕。
陸昭明被氣浪掀到牆角。他看見胖子雙掌結印,霜紋順著指節爬上臉頰;瘦子扯開前襟,心口嵌著枚墨綠妖丹。兩道身影撞破屋頂躍上夜空,劍氣與毒霧絞作一團,瓦片雨點般砸下。
"進地窖!"老掌櫃不知何時摸到他身後,枯手如鐵鉗扣住他腕子。陸昭明踉蹌著被拖向後院,懷裡的殘玉突然發燙,燙得他左眼幾乎要淌出銀漿。
雪地上橫著道黑影。是個披散白發的修士,半邊身子結滿冰晶,另半邊焦黑如炭。那人聽到腳步聲猛然睜眼,瞳孔竟是重瞳!
"九曜...玄骨..."修士喉嚨裡擠出破碎字句,染血的五指抓向陸昭明心口。殘玉驟然迸發青光,修士身軀寸寸崩解,化作冰火交織的流螢沒入玉佩。
老掌櫃倒抽冷氣。陸昭明怔怔望著掌中玉佩——原本殘缺處被冰火填補,北鬥七星紋路在玉麵流轉。遠處傳來悶雷聲,他轉頭望去,整條寒江正在月下凝結成鏡。
"要變天了。"老掌櫃摘下腰間酒葫蘆猛灌一口,渾濁眼珠映著江麵銀輝,"去把地窖第三壇陳釀起出來,該教你認認玄淵閣的鎮魂符了。"
風雪更急,江心傳來冰層斷裂的轟鳴。陸昭明按著突突跳動的左眼,恍惚看見北鬥星杓正指向自己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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