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蕩裡騰起幽綠的鬼火,照著江麵漂浮的青銅燈盞。慕青璿用染血的素絹裹住手掌去撈,燈芯火苗卻突然暴漲,映出燈座底部陰刻的"陸"字。
"你爹的命魂燈。"百裡驚鴻劍尖挑開燈罩,露出焦黑的燈油,"當年他兵解前抽了縷神魂封在這裡。"酒氣噴在燈芯上,火苗幻化成陸懷遠執劍指天的殘影。
陸昭明伸手觸碰的刹那,江底傳來悶雷般的震動。銀瞳自動穿透濁水,窺見沉沒的通天塔正被青銅棺槨纏繞,棺麵北鬥紋路與塔基星圖咬合旋轉,如同巨大的天地磨盤。
"子時到了。"慕青璿突然按住心口,天機反噬的暗紋已爬上脖頸。她扯斷銀發纏住燈盞,發絲遇火不燃反而結成星鏈,"借你三滴眉心血!"
銀針刺入陸昭明印堂時,百裡驚鴻的斷水劍架在了慕青璿喉間:"天機閣的丫頭,找死麼?"
"他的玄骨在吞噬魂魄!"慕青璿指尖不停,血珠順著銀發滲入燈油,"唯有至親命魂能暫時..."
話未說完,江麵突然沸騰。數百具浮屍破水而出,額間皆嵌著青銅釘,釘帽刻著璿璣殿的月牙紋。屍群踏浪而行,步伐暗合北鬥方位,腐爛的聲帶擠出同一句話:"還...我...道...果..."
百裡驚鴻瞳孔驟縮。斷水劍劃出玄奧軌跡,劍氣卻在觸及屍群時被青銅釘吸收。陸昭明銀瞳暴亮,看見每具浮屍背後連著透明絲線,絲線儘頭站著個戴青銅儺麵的黑衣人。
"牧神傀儡。"慕青璿咬破舌尖在燈盞書寫血符,"二十年前就該滅絕的東西!"
命魂燈火暴漲三丈,陸懷遠的殘影忽然凝實。他抬手點向陸昭明眉心,北鬥紋路順指尖蔓延,銀瞳中凍結的星圖開始流轉。陸昭明本能地並指成劍,劍氣竟帶著青銅棺的寒霧,所過之處浮屍儘數冰封。
黑衣人儺麵炸裂,露出布滿星斑的麵孔。他袖中飛出七枚玉簡,簡上浮現的蝌蚪文與通天塔古篆同源。玉簡排列成勺狀,勺柄指向陸昭明心口:"歸位!"
百裡驚鴻的斷臂突然滲出星光,新生的虛手握劍刺向玉簡。金鐵交鳴聲中,陸昭明瞥見玉簡表麵映出奇異畫麵——自己身著玄淵閣主服飾,正在青銅棺前剜出九曜玄骨!
"幻象!"慕青璿甩出羅盤碎片擊碎玉簡,卻有一枚漏網之魚沒入陸昭明胸膛。銀瞳瞬間染上血絲,他看見江底青銅棺開啟,自己的倒影正從棺中爬出。
命魂燈突然炸裂,陸懷遠殘魂化作流光注入斷水劍。百裡驚鴻悶哼一聲,劍鋒星紋大盛,劈出的劍氣竟帶起龍吟。黑衣人被劍風掃中,身軀如瓷器般龜裂,體內湧出銀白色星漿。
"快走!"慕青璿拽住陸昭明後撤,腳下蘆葦地突然塌陷。三人墜入冰冷江水,青銅棺槨不知何時出現在下方,棺蓋開闔如巨獸吞食。
棺內時空錯亂。陸昭明看見幼年的自己正在客棧地窖玩耍,老掌櫃往酒壇封入符咒;轉瞬又是慕青璿跪在天機閣禁地,眉心被烙上朱砂印;畫麵倏忽跳到通天塔崩塌那日,陸懷遠將半塊玉佩塞進青銅棺......
"固守靈台!"百裡驚鴻的斷喝震碎幻境。棺槨正在穿透江底岩層,慕青璿的銀發徹底霜白,羅盤疤痕滲出黑血。陸昭明懷中的玉佩隻剩天樞、天璿兩顆星亮著,其餘皆被血色浸染。
岩層轟然破裂,他們跌進巨大的地下溶洞。鐘乳石柱間懸著上千盞青銅燈,每盞燈芯都跳動著不同顏色的火焰。陸昭明銀瞳刺痛——這些火焰中囚禁著修士的元嬰!
"玄淵閣的養魂窟。"百裡驚鴻劍尖挑起蛛網,"看來你爹留了不少後手。"
慕青璿突然踉蹌撞向石壁,掌心北鬥疤痕與壁麵浮雕貼合。整麵石壁應聲翻轉,露出後麵三丈高的青銅鏡。鏡麵蒙塵,卻映不出任何人影,唯有陸昭明的倒影清晰可見——那鏡中人竟穿著染血的玄淵閣主袍!
"退後!"百裡驚鴻揮劍斬向銅鏡,劍鋒卻被鏡麵吞噬。陸昭明左眼不受控製地流出銀漿,在鏡麵蝕出北鬥凹槽。玉佩自動嵌入凹槽,鏡中陸昭明突然抬手按上鏡麵,掌心浮現有蘇九娘狐尾刺青。
溶洞開始崩塌。青銅燈接連炸裂,逃出的元嬰厲嘯著撲向活人。百裡驚鴻撕開酒葫蘆,潑出的酒液化作火牆:"帶那小子先走!"
慕青璿拽著陸昭明衝向暗河,身後傳來元嬰自爆的轟鳴。暗河水黑如墨汁,卻在他們躍入的瞬間結冰。陸昭明銀瞳看破黑暗,冰層下沉著具水晶棺,棺中女子與他容貌七分相似,心口插著柄刻滿星紋的匕首。
"娘...?"玉佩突然發燙,棺蓋應聲而開。匕首飛入陸昭明掌心,柄端北鬥紋與玉佩嚴絲合扣。女子屍身化作流光沒入他眉心,銀瞳中頓時浮現出九星連珠的異象。
暗河儘頭傳來狐嘯。蘇九娘踏著冰麵追來,九尾燃著幽藍狐火:"把牧神碑交出來!"她身後浮現神像頭顱虛影,眼窩處嵌著從通天塔搶來的玉簡。
陸昭明本能地揮動匕首,星紋與狐火相撞炸開耀眼白光。等視野恢複,他們已站在寒江城外的亂葬崗。慕青璿癱坐在墓碑前,手中攥著半片帶血的儺麵——那上麵沾著的星漿正緩緩凝成"璿璣"二字。
百裡驚鴻從地底鑽出時渾身浴血,斷水劍隻剩半截:"牧神者盯上九曜玄骨了。"他扯開衣襟,心口處浮現與陸昭明相同的北鬥刺青,"有些事,該讓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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