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像被血染過似的透著暗紅,陸昭明的靴底剛踏上墮仙崖凸起的青岩,懷中的星隕玉佩突然發出刺骨寒意。他按住左眼劇烈跳動的銀瞳,看著百裡驚鴻獨臂握著的斷水劍正在鞘中嗡鳴。
"這地方..."慕青璿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天衍盤麵上的朱砂印滲出細密血珠,"七百丈範圍內,有三千四百道怨念殘留。"
話音未落,走在最前的敖燼突然踉蹌跪地。龍族青年頸間逆鱗泛起黑氣,手中覆海戟重重插入岩縫:"水下三千丈的龍塚都沒這般邪性,這些石刻..."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百丈峭壁上密密麻麻刻滿血字。那些字跡新舊交疊,有些已經風化得隻剩凹痕,最近的墨跡卻還在往下淌著猩紅液體。蘇九娘的狐尾無風自動,九根牽機絲結成防禦陣型:"當心,是墮仙們的臨終遺言。"
陸昭明伸手拂過一段刻痕,指尖突然傳來刺痛。石壁上"吾道成矣"四個字竟如活物般扭動,化作黑氣鑽入他掌心。慕青璿立即掐訣封住他腕脈,卻見少年銀瞳閃過紫芒:"有人在叫我...是刻這些字的人?"
"閉嘴!"百裡驚鴻突然暴喝,酒葫蘆砸在岩壁上濺起火星。這個向來散漫的獨臂劍修此刻麵色慘白,斷水劍鞘上的纏布被無形劍氣割出道道裂痕。
殷紅淚足間銀鈴輕響,噬心蠱在她掌心凝成血色羅盤:"東北方三十步,有東西和百裡前輩產生共鳴。"她話音未落,百裡驚鴻已經化作殘影衝向所指方位。
眾人追到時,正看見獨臂劍修顫抖著撫摸一段劍痕。那痕跡深嵌在墨玉般的岩層裡,周圍結著層晶瑩冰霜——分明是斷水劍獨有的玄冰劍氣。
"不可能..."百裡驚鴻的指尖撫過冰痕下的詩句,那是用劍氣刻就的五言絕句:
長夜覆霜雪,孤鋒照膽寒。
此身隨劍老,何必問仙緣。
敖燼湊近細看突然愣住:"這落款的年號...是玄淵閣覆滅前三年?"龍族青年轉向陸昭明,"那時候百裡前輩應該還在天劍閣..."
"閉嘴!"斷水劍轟然出鞘,劍氣將三丈內的紅霧劈開真空。百裡驚鴻獨目中血絲密布,劍氣在岩壁上犁出深溝:"老夫三歲握劍,七歲入道,十六歲叛出天劍閣——哪來的閒心在此題詩!"
慕青璿突然甩出七枚銅錢,天衍羅盤映出卦象:"詩是真跡,距今...二百七十九年。"她看向渾身發抖的劍修,"除非..."
"除非您根本不是六十年前被逐出師門。"蘇九娘狐尾卷住想要後退的劍修,"而是輪回轉世之人?"
崖底忽然傳來鎖鏈拖拽聲。陸昭明銀瞳驟亮,看見無數半透明的人形從血霧中爬出,那些怨靈手中都握著殘破劍器,喉嚨裡發出砂紙摩擦般的嘶吼:"還...我...道...基..."
"是劍修殘魂!"殷紅淚的噬心蠱剛結成屏障,首當其衝的怨靈突然炸開。破碎的靈體裡迸出淩厲劍氣,在敖燼的龍鱗甲上擦出火星。
百裡驚鴻猛地灌了口烈酒,斷水劍橫在身前:"帶昭明去找歸墟鏡,老夫斷後!"玄冰劍氣如潮水漫開,卻在觸及某個怨靈時陡然凝滯——那殘魂手中的斷劍,赫然是天劍閣秘傳的"流雲十九式"起手式。
慕青璿突然悶哼一聲,眉心朱砂印滲出黑血。她的羅盤指向岩壁某處:"詩裡有夾層...用你的銀瞳看第二句!"
陸昭明強忍識海劇痛凝目望去,冰封的詩句在銀瞳視野中層層剝落。被覆蓋的原始刻痕顯露真容,那竟是一段完全不同的文字:
鑄我殘軀為薪火,
照徹輪回見故人。
若得青鋒重開日,
再戰三十三重天。
最後一個"天"字的豎勾突然迸發金光,整麵岩壁轟然崩塌。陸昭明被氣浪掀飛的瞬間,瞥見百裡驚鴻的獨臂上浮現出與詩句相同的金色咒文。那些符文順著劍柄爬上斷水劍,將玄冰劍氣染成璀璨的金色。
"這是...兵解咒?!"慕青璿的驚呼被淹沒在劍鳴中。百裡驚鴻大笑著揮出前所未有的一劍,金色劍光如同劈開混沌的巨斧,將撲來的怨靈儘數湮滅。但劍修的白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握劍的手臂開始寸寸崩解。
"前輩!"陸昭明想要衝過去,卻被蘇九娘的牽機絲死死纏住。九尾狐妖的聲音帶著顫音:"他在燃燒元神...這是失傳的"斬天拔劍術"!"
漫天金芒中,百裡驚鴻回頭看了眼呆住的眾人。這個總是醉眼惺忪的老劍修,此刻眼中清明得令人心驚:"告訴天劍閣那些老東西——"他的身影隨著劍光一同消散,餘音在峽穀回蕩:
"百裡長風,回來了。"
崩塌的岩壁露出隱藏的青銅巨門,門環上陰陽魚緩緩轉動。殷紅淚手中的噬心蠱突然發出尖嘯,化作血箭射向門縫。敖燼的覆海戟重重頓地:"門後有東西在召喚龍族血脈..."
慕青璿擦去嘴角血跡,天衍羅盤映出門上銘文:"是初代天機閣主的印鑒——這扇門通向歸墟核心。"
陸昭明握緊星隕玉佩,銀瞳倒映著門縫中溢出的混沌之氣。玉佩突然傳出百裡驚鴻的傳音入密:"小子,若見到持斷水劍的白癡,替老夫給他一拳。"
少年低頭看著掌心浮現的金色劍印,終於明白客棧初見時,那個醉醺醺的老劍修為何執意要教他劍法。墮仙崖的風卷著血砂拍在臉上,他摘下腰間酒葫蘆灑下半壺烈酒。
青銅門在眾人注視下緩緩開啟的刹那,整座墮仙崖突然開始下沉。無數刻著遺言的山石墜向深淵,那些未說完的執念與劍鳴,最終都淹沒在歸墟的潮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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