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海深處傳來十二道渾厚的螺號聲，青銅祭壇上的螭紋立柱次第亮起。敖燼赤足踏過結冰的海麵，每步落下都在冰層裡綻開血色蓮紋。他頸間逆鱗泛著不祥的紫光，覆海戟拖曳出的水痕裡漂浮著鱗片——那是三天前親手斬落的胞弟龍角。
"太子殿下，祭品已備妥。"龜丞相捧著玄鐵匣低頭後退，匣中三顆蛟龍內丹還在跳動。這位侍奉過三代龍主的老臣沒敢說，其中一顆丹珠帶著七公主特有的海棠香。
陸昭明按住腰間震顫的星隕玉佩，左眼銀瞳穿透雨幕。他看到敖燼背後盤踞著九頭虛影，魔龍殘魂的利齒已咬穿龍太子半片神魂。慕青璿的天衍羅盤正在他袖中發燙，臨入海前她卜出的"澤水困"卦象，此刻化作實體纏繞眾人腳踝。
"敖兄當真不記得了？"百裡驚鴻晃著酒葫蘆攔住去路，斷水劍鞘有意無意指向對方心口，"去年在墮仙崖，你還請我喝過摻了鮫人淚的‘醉千秋’。"
龍太子瞳孔驟縮，覆海戟毫無征兆地劈下。百裡驚鴻翻身躍起時，方才站立處的冰麵炸開三十丈深坑，遊過的魚群瞬間變成石雕。
"小心重水！"蘇九娘甩出牽機絲纏住陸昭明急退。她袖中傀儡線剛觸及敖燼衣角就燃起藍焰，九尾狐血脈竟被壓製得無法化形。
陸昭明懷中玉佩突然爆出星芒，北鬥勺柄直指祭壇中央的鎮海鼎。鼎身饕餮紋活過來般開始吞食血氣，鼎內沉寂千年的離火竟映出機械齒輪的虛影——這發現讓他後背發涼，龍宮至寶內部構造與星隕深淵的遺跡驚人相似。
"攔住他們！"敖燼的聲音混雜著金屬刮擦般的重音，魔龍殘魂徹底操控了語言能力。八大龍將破水而出，每人眉心都嵌著血獄城的噬心蠱。
百裡驚鴻的斷水劍第一次完全出鞘。劍光蕩開時，方圓百裡的雨滴凝成冰錐倒射向天空，將最先衝來的兩名龍將釘在虛空。這位總醉眼朦朧的獨臂劍修，此刻眼中鋒芒竟讓陸昭明想起通天塔廢墟裡萬劍齊鳴的肅殺。
"帶昭明去鎮海鼎！"蘇九娘咬破舌尖噴出本命精血，九道狐火暫時鑄成結界。她的發梢開始變白，三百年前被奪走的妖丹處裂開血口。
陸昭明在冰麵上滑行，手中《玄冰鑒》功法自動運轉。左眼銀瞳突然刺痛，鎮海鼎底部的景象讓他肝膽俱裂——七公主的龍筋正被煉化成火引，而鼎內沸騰的哪是什麼離火，分明是摻雜著機械潤滑油的暗紅流體！
"牧神者的手比我們預估得更早。"慕青璿的聲音從傳音符傳來，伴隨劇烈咳嗽。她為突破血獄城封鎖強行推演，此刻正遭受的天機反噬讓符紙都在滲血："用九曜之力重啟鼎內機關，那是..."
話音未落，覆海戟已貫穿陸昭明肩胛。敖燼身上龍袍儘碎，魔龍紋身爬滿全身，右眼變成齒輪狀的詭異瞳孔。詭異的是，那戟尖在觸碰到九曜玄骨的瞬間，竟迸發出連串火花，仿佛劈中的不是血肉之軀而是玄鐵。
"原來你也是零件。"魔龍殘魂借敖燼之口發出嗤笑，陸昭明此刻才驚覺，自己與鎮海鼎的機械核心產生著靈力共振。左眼銀瞳不受控製地解析出恐怖真相——整個無妄海龍宮，根本是牧神者培育生物兵器的溫床！
九曜玄骨在此刻徹底暴走。陸昭明周身浮現應龍虛影，卻不是東方龍族的優雅模樣，而是背生金屬骨翼的猙獰形態。凍結的海麵轟然炸裂，魔龍殘魂首次露出懼色，因為那些飛濺的冰碴全部化作帶齒輪的暗器。
"不！！"敖燼突然奪回片刻清明，龍爪生生插進自己胸膛。在魔龍殘魂的嘶吼中，他捏碎半顆龍珠塞進陸昭明手裡："去歸墟...找鏡..."
覆海戟突然調轉方向刺穿主人丹田，魔龍殘魂竟不惜毀掉宿主也要阻止泄密。陸昭明在龍血噴濺中抓住敖燼殘魂，九曜玄骨自動運轉起從未記載的秘術——北鬥第七星瑤光突然大亮，將魔龍殘魂與龍太子魂魄強行分離。
海天倒轉的瞬間，陸昭明在時空裂隙裡瞥見恐怖畫麵：數以千計的鎮海鼎正在不同時空運轉，每個鼎中都煉化著一條墮落的龍族。而所有鼎的核心位置，都漂浮著與他手中玉佩同源的星髓。
當眾人跌出虛空時，百裡驚鴻的斷水劍正架在龜丞相脖子上。老龜顫抖著捧出暗格裡的玉簡，上麵赫然是二十年前玄淵閣主的手跡："牧龍者，牧神之先導也。"
海底忽然傳來齒輪咬合的巨響，鎮海鼎自動分解重組為巨型傀儡。敖燼的殘軀被吸入核心艙室，魔龍殘魂的笑聲響徹四方："歡迎見證滅法之戰重啟！"
陸昭明握緊半顆染血的龍珠，應龍圖騰在脊背灼燒出焦痕。他知道這場戰鬥，才剛剛撕開真相的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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