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海底三萬丈,龍宮正殿的鮫珠燈在重水中搖晃出詭譎光暈。陸昭明的青衫早被血水浸透,他捂住腰間被覆海戟撕開的傷口,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懸浮在水裡,像一串珊瑚色的佛珠。
"敖燼!看看你現在的模樣!"蘇九娘厲聲嗬斥,九條狐尾如鎖鏈纏住龍太子的覆海戟。她身後漂浮著數十具蝦兵屍骸,牽機絲正從它們空洞的眼眶裡抽出幽藍魂魄。
渾身布滿漆黑鱗片的敖燼發出非人嘶吼,頸間逆鱗迸射出血芒。魔龍殘魂在他瞳孔裡凝成豎線,覆海戟卷起千鈞重水劈向陸昭明:"還給我!"
陸昭明左眼銀瞳驟然亮起,九曜玄骨在脊梁上灼燒出北鬥紋路。他橫劍格擋的瞬間,百裡驚鴻當年傳授的玄冰劍氣自動流轉,寒霜順著戟刃蔓延,卻在觸及敖燼手掌時被魔氣吞噬。
"小心幻聽!"慕青璿的天衍羅盤在重壓下裂開蛛網紋,她咬破舌尖噴出精血,"坎位生門在水晶宮柱卯時方向!"
這句警示來得太遲。
陸昭明耳畔突然響起嬰兒啼哭,那聲音穿透護體真元直刺神魂。眼前景象扭曲成二十年前的雪夜,身穿孔雀翎大氅的女子將繈褓塞進客棧老板懷中,胸口插著的正是覆海戟。
"娘親?"他握劍的手顫抖起來,玄冰劍氣出現致命破綻。敖燼的獰笑聲響徹水底,覆海戟化作惡龍虛影,獠牙對準他咽喉咬下。
當——
千鈞一發之際,青銅色的龍尾橫掃而來,硬生生撞偏覆海戟軌跡。老龍王敖廣的龍角斷了一根,金冠歪斜地掛在額前:"燼兒,還記得你五百歲蛻鱗時,為父帶你去看的珊瑚林麼?"
魔化的龍太子有片刻怔忡,覆海戟懸在陸昭明眉心三寸處顫抖。慕青璿抓住時機拋出七枚銅錢,天機引陣法在水幕中展開,照出敖燼靈台深處被鐵鏈洞穿的龍魂。
"陸公子,用玄骨之力!"她話音未落便咳出黑血,眉心的朱砂印淡得幾乎消失。強行推演大乘期魔魂的反噬,讓她左手指節接連爆開血花。
陸昭明並指劃過星隕玉佩,北鬥第七星瑤光在海底亮起。玄奧的星力穿透重水,卻在觸碰敖燼眉心時激起狂暴反應。魔龍殘魂凝成實體,竟與北鬥星芒同頻共振。
"原來如此..."他擦去嘴角血漬,突然收劍入鞘,"九娘,撤了牽機絲。"
"你瘋了?"蘇九娘指尖銀絲繃緊,卻見青年解開衣襟,露出心口跳動著九曜之光的靈骨。魔龍虛影像是嗅到血腥的鯊魚,棄了敖燼直撲而來。
慕青璿瞬間明悟:"他要以身為餌!"天衍羅盤不顧反噬瘋狂轉動,在卦象顯示"向死而生"的刹那,她將僅存的真元注入陸昭明後背。
魔龍殘魂入體的瞬間,陸昭明看到記憶碎片如潮水湧來——
八百年前的無妄海底,白衣仙君將魔龍逆鱗釘入龍骨。那仙君轉身時,眉心朱砂與慕青璿如出一轍。無數龍族在哀嚎中化作血雨,融入通天塔基座的陣法。
"牧神者的走狗!"魔龍的怨念在經脈中橫衝直撞。陸昭明七竅流血,卻死死抓住這道殘魂:"看清楚!當年屠龍的是天機閣先祖!"
北鬥星圖從識海鋪展,將血腥記憶投射在水幕。敖燼突然抱住頭顱慘叫,覆海戟脫手墜向深淵。老龍王趁機噴出本命龍珠,七彩霞光中浮現祖龍契約:"以吾精血,召喚龍塚!"
海底震動,十二根盤龍柱破土而出。曆代龍王的遺骸睜開空洞眼窩,龍吟結成囚魔陣。陸昭明趁機逆轉玄骨,北鬥星光化作七柄鑰匙插入敖燼靈台。
"就是現在!"他渾身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慕青璿燃燒壽元催動羅盤,蘇九娘九尾齊斷引動狐火,三道力量彙成金線刺入魔龍殘魂。
敖燼的豎瞳突然恢複清明:"陸兄...殺了我..."他顫抖著抓向自己心口,"魔魂已和龍珠融合...斬龍台...在..."
話音戛然而止。魔氣再次占據上風,但足夠陸昭明捕捉到關鍵——覆海戟刃上反射的北鬥倒影,正好指向龍宮穹頂的珊瑚群。
"九曜歸位!"他踏著龍屍躍起,星隕玉佩炸成齏粉。北鬥七星穿透三萬丈海水照徹海底,珊瑚群應聲粉碎,露出塵封的斬龍鍘刀。
老龍王淚灑重水,龍爪卻毫不猶豫按下機關。斬龍台轟鳴著升起,敖燼在最後時刻奪回身體控製權,主動將脖頸卡進鍘刀凹槽。
"告訴鈴兒...她的紙鳶...我修好了..."這是龍太子留給世間最後的話。
鍘刀落下的刹那,陸昭明抓住飛出的龍珠吞入腹中。魔龍殘魂的尖叫與九曜玄骨的清輝在體內廝殺,背後應龍圖騰發出灼痛,龍珠裡竟藏著半頁《太初玉冊》!
慕青璿接住墜落的陸昭明時,發現他左眼銀瞳變成了龍類的豎眸。海底回蕩著鏡琉璃的歎息:"應龍現世,離火將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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