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霧在星隕深淵的金屬甬道裡凝成冰晶，每一步踏下都迸出碎裂的脆響。陸昭明左眼的銀瞳掃過鏽蝕的齒輪陣列，那些千年未動的機括正隨他懷中的星隕玉佩嗡鳴而緩緩旋轉，如同沉睡的巨獸被血脈喚醒。
“地心引力又加重了。”慕青璿按住劇痛的太陽穴，天衍羅盤懸浮在她掌心，盤麵裂紋蛛網般蔓延——這是三日前為抵抗怨靈風暴強行推演“星髓礦脈”方位的反噬。無垢仙體讓她百倍承受著蘇九娘妖丹破碎的痛楚，冷汗早已浸透衣襟。
陸昭明一把攥住慕青璿冰涼的手腕。她眉心那點朱砂印正滲出細密血珠，在慘白肌膚上蜿蜒如毒蛇。
“天機反噬在侵蝕你的神魂，”他強行將玄骨寒氣渡入她經脈，“為什麼瞞我？”
慕青璿猛地抽回手，羅盤“鐺”地砸在金屬地板上：“瞞你？陸昭明，你當真以為我是活人？”她突然撕開衣領，鎖骨下方赫然嵌著三枚青銅符釘——釘尾刻著“玖佰柒拾叁”的陰文。
“天機閣第一千具替身傀儡……這才是我的真身。”
齒輪陣列轟然洞開，甬道儘頭竟矗立著半截破碎的巨艦殘骸。艦體流淌著幽藍冷光，壁上蝕刻的星圖與陸昭明識海中的太虛星圖完全重合。
“星髓礦就在反應爐裡。”蘇九娘虛弱地指向艦體核心。九尾狐妖丹碎成三瓣懸在她掌心，每道裂痕都滲出金紅血絲。可當她指尖觸及反應爐閘門時，整艘巨艦驟然震顫！
生鏽的機械衛兵從陰影中爬起，眼眶跳動著猩紅光芒。它們關節發出刺耳的“哢噠”聲，足底噴出藍色火焰，像一群從地獄歸來的金屬傀儡。
“退後！”百裡驚鴻的斷水劍劈開撲來的機械衛兵。火花四濺中，劍刃竟被合金骨骼卡住。
蘇九娘突然將妖丹碎片按進胸口：“借我三滴瘋血——陸昭明！”
劇痛從左眼炸開。陸昭明銀瞳驟亮，血管般的銀紋從脖頸蔓延至臉頰。三道血箭射入妖丹碎片的刹那，狐火暴漲成焚天烈焰！
“三千劫火·焚！”九條炎尾掃過艦艙，機械衛兵熔成赤紅鐵水。蘇九娘在火中踉蹌跪倒，發梢燒成灰白。
慕青璿突然掐訣點向自己心口。七根傀儡絲從符釘下鑽出，毒蛇般絞住反應爐閘門。
“你瘋了？！”陸昭明去扯那些絲線，“強行操控死物會撕裂魂核！”
“魂核？”她慘笑，“傀儡哪來的魂魄？”絲線猛地繃直，閘門在刺耳摩擦聲中升起。
艙內沒有星髓礦。
三百具冰棺森然排列，每具棺中都躺著與慕青璿一模一樣的女子，眉心釘著符咒。冰棺陣中央懸浮著一塊棱鏡，鏡中映出陸昭明煞白的臉——以及他背後高舉匕首的“慕青璿”。
匕首捅進後心的瞬間，陸昭明反手扣住“慕青璿”的手腕。觸感冰冷如鐵。
“天機閣用三百活人煉成替身傀儡，再用移花接木之術讓她們替我擋災。”真慕青璿從棱鏡後走出，眼中血淚滾落，“每死一個，就有新傀儡補上……但第一千具傀儡，叛變了。”
假慕青璿的麵具喀嚓碎裂，露出燕長歌覆著白綾的臉。光陰沙漏在他掌心倒轉：“三日前你典當的記憶——正是發現真相的時刻。”
艦體突然傾斜。燕長歌悶哼栽倒，白衣下滲出大片黑血。“朔夜到了……”他撕開衣襟，左胸心臟已化作灰白石塊，“修改因果的代價，你承受不起。”
陸昭明銀瞳鎖定那三百冰棺。棺中所有屍體的脊骨都嵌著星髓碎片——那是玄骨的同源之力！
“用三百具玄骨容器飼喂星髓礦，”他劍指棱鏡，“就為煉成操控光陰的兵器？”
棱鏡驟然爆出強光！光束如鎖鏈捆住陸昭明四肢，將他拖向最大那具冰棺。棺中女子頸懸半塊玉佩，與他懷中殘玉嚴絲合縫。
“娘……親？”
棺蓋轟然閉合！星髓礦順著棺縫注入陸昭明脊骨。九曜玄骨在劇痛中灼亮，左眼銀紋瘋長成北鬥星圖。
“吃了她！”魔龍的低吼在識海震蕩，“吞儘星髓，你就能撕開仙界牢籠！”
棺外傳來慕青璿淒厲的呼喊。傀儡絲正一根根崩斷，她徒手撕扯冰棺，十指血肉模糊。
陸昭明顫抖著將殘玉按在棺中女子的胸口。玉佩化作流光融入她心口，屍身刹那碎成星塵。
“我寧飼凡塵，”他吞下泣血嘶吼，“不飼修羅道！”
玄骨銀光如利劍刺穿艦體！星隕深淵穹頂碎裂，星光如瀑傾瀉而下。
陸昭明抱著油儘燈枯的慕青璿踏出廢墟。她鎖骨符釘儘碎，傀儡絲在星光中寸寸成灰。
“巡天使慕青璿……”她沾血的手撫上他撕裂的銀瞳，“今日魂散於此……”
“閉嘴！”陸昭明割開手腕，瘋血澆灌在她心口。九曜玄骨第一次脫離脊骨懸浮空中，北鬥星位對準她崩裂的魂核。
深淵忽然傳來鎖鏈掙斷之聲。魔龍金眸在黑暗儘頭亮起，一片逆鱗破空而來，嵌入玄骨天樞星位！
龍鱗與玄骨熔鑄的刹那，寒江底萬盞青銅燈的光影掠過天際——
棺中三千傀儡殘魂儘化飛蛾，撲向星光中的玄骨劍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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