璿璣殿的月白石階浸在靛藍色夜霧中，燕長歌指尖的光陰沙漏懸浮半空，細碎金砂凝滯如星塵。慕青璿突然按住心口踉蹌一步，無垢仙體百倍放大的痛感從蘇九娘妖丹裂縫直刺神魂，喉間湧上鐵鏽味的血沫。
“還有兩刻鐘。”燕長歌白綾覆目的臉轉向東方，沙漏金紋正蠶食他手背皮膚，“血獄城的獻祭……開始了。”
三百裡外，殷紅淚足踝銀鈴在死寂中蕩出漣漪。她赤足踏過粘稠血池，噬心蠱從發間白骨簪鑽出，貪婪吮吸池中翻湧的生魂。血獄城七十二根盤龍柱頂端，修士們被釘穿的琵琶骨滴落血線，沿著柱身符文彙入地脈——那是通往太虛天的龍脈缺口。
“龍脈在哀鳴。”陸昭明左眼銀瞳驟然收縮。懷中的星隕玉佩與機械智腦殘片共振嗡鳴，腦域太虛星圖瘋狂閃爍，九曜玄骨第三星“天璣”灼亮如烙鐵。
鏡琉璃的水晶覆麵突然炸開蛛網裂痕，她顫抖著捧起虛空鏡：“牧神者在抽乾地脈靈氣……他們要煉化玄黃境為渡劫鼎爐！”
鏡麵映出駭人景象：被獻祭的百萬生靈化作乳白色光流，順著龍脈衝向九重天穹。光流途經之處，草木枯朽如經千年風霜，河流倒懸蒸騰成霧。百裡驚鴻的斷水劍鏗然出鞘，劍鋒所指正是璿璣殿頂的月輪祭壇——那裡懸浮著三枚刻有“牧神”符文的伏龍釘！
“罪天尺在此，爾等怎敢竊天！”裴元敬的暴喝撕裂夜空。半麵修羅紋在罪天尺青光中活物般遊動，三千道鎖鏈虛影捆住盤龍血柱。血獄修士的骨刃劈在鎖鏈上火星四濺，卻見裴元敬徒手攥住刺來的刃尖，修羅紋順手臂蔓延至偷襲者麵門，那人頃刻化作青煙消散。
殷紅淚的噬心蠱突然尖嘯反撲。她捂住共鳴劇痛的心口望向陸昭明，兩人血脈在獻祭大陣中詭異共振，二十年前滅門夜的記憶碎片轟然炸開——血月下玄淵閣主將嬰孩塞進地縫，而揮劍斬向閣主後背的，竟是眉心點著朱砂印的少女！
“那是天機閣的移花接木術！”慕青璿的天衍羅盤哐當墜地。羅盤裂紋中浮出三百具冰棺的幻影，每具棺裡都躺著與她容貌無二的傀儡。燕長歌的光陰沙漏陡然傾斜，金砂洪流裹住失控的慕青璿：“穩住道心！那是牧神者篡改的因果幻象！”
陸昭明左眼銀瞳迸射星芒。逆星訣在經脈中逆行衝撞，機械智腦的金屬冷光順著脊骨攀上九曜玄骨。當敖燼的龍嘯從雲端壓下時，陸昭明竟徒手抓住覆海戟刺來的鋒芒！龍血與玄骨金血交融的刹那，他背後浮出應龍虛影，爪尖狠狠撕向月輪祭壇——
祭壇崩裂的轟鳴中，伏龍釘迸射血色電弧。牧神符文遊蛇般纏住陸昭明左臂，皮肉焦黑露出森森白骨。鏡琉璃的虛空鏡突然罩住他左眼，厲喝穿透風暴：“看穿它！虛空鏡能照見符文本源！”
銀瞳在鏡麵反射中化作深淵。牧神符文在瞳孔深處拆解成億萬光絲，光絲儘頭竟連著九重天外巨大的青銅巨樹——每根枝椏都懸掛著繭狀物，繭中沉睡的赫然是大乘期修士！慕青璿的尖叫聲與機械智腦的警報聲重疊：“他們在抽取道果……啊！”
無垢仙體承受的痛感暴漲千倍。慕青璿蜷縮在地，皮膚浮現與冰棺傀儡相同的接縫紋路。燕長歌咳出的血染紅白綾，光陰沙漏的金砂開始倒流：“青璿……不是傀儡……”他染血的手指猛地刺入自己心口，“是牧神者把活人……煉成了替身！”
“那就讓飼主嘗嘗餌食的獠牙。”陸昭明撕下左臂焦肉拍向祭壇。九曜玄骨四星齊燃，星髓礦熔化的金液灌入機械智腦殘片。當敖燼的龍珠撞上伏龍釘時，星隕深淵獲得的古機械文明圖騰在虛空浮現——齒輪咬合聲碾過月輪，璿璣殿穹頂竟被具象化的重力場壓成薄片！
殷紅淚在血池中央仰天長笑。噬心蠱鑽回心口剜出精血，她將血珠彈向裴元敬的罪天尺：“玄淵閣的血脈……還給你！”血珠融入尺身的刹那，裴元敬修羅紋覆蓋全身，罪天尺化作千丈青刃劈開龍脈——地底傳來魔龍掙斷鎖鏈的狂嘯！
月光在崩塌的祭壇上凝固成冰。陸昭明踩著虛空鏡碎片躍至最高處，左眼黑洞吞噬著伏龍釘溢出的道果靈氣。牧神符文的青銅巨樹虛影在他背後明滅，樹下竟站著眉眼與他酷似的玄袍男子。
“看清了嗎？”鏡琉璃的水晶覆麵徹底碎裂，露出半張灼傷的臉，“所謂牧神者，不過是上一任九曜玄骨的……墮魔殘魂！”
血雨瓢潑而下。陸昭明抹去眼中血汙，看見慕青璿正徒手挖出心口浮現的傀儡絲。她染血的指尖指向天外，三百具冰棺在雲層中列陣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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