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風卷著腥甜的血液灌入鼻腔,陸昭明左眼的銀瞳在血霧中灼灼燃燒。腳下是崩塌的懸空石台,頭頂是璿璣殿修士結成的“光陰囚籠”——無數道月牙金紋在雲層間明滅,將時間流速撕扯成破碎的布條。慕青璿的天衍羅盤早已裂成蛛網,她半跪在焦黑的陣眼中心,無垢仙體讓百裡驚鴻肩胛骨被洞穿的劇痛百倍反噬在她身上,冷汗混著血水浸透素白道袍。
“巡天使大人,您推演天機時……可算到自己的死局?”
璿璣殿少司命燕長歌的聲音從光陰亂流中飄來。他雙目覆著的白綾無風自動,掌心光陰沙漏倒懸,金沙正以詭異的速度逆流。三百名黑袍修士隨沙漏轉動結印,更多石台在時間凍結中化為齏粉!
“鐺——!”
百裡驚鴻的斷水劍悍然撞向虛空某處,火星炸裂的刹那,一道半透明的時光壁壘驟然顯現。劍鋒卡在凝固的光陰裡紋絲不動,老劍修獨臂筋肉虯結,喉間嗆出血沫:“媽的……這鬼東西比天劍閣的護山大陣還硬!”
陸昭明脊骨深處的九曜玄骨驟然發燙。
七日血戰,天外天疆域已被撕扯成三塊:西側是血獄城百萬生靈獻祭升起的噬魂血海,殷紅淚足踝銀鈴在怨靈嘶嚎中瘋響;東側神農穀醫仙晏清塵的金針大陣死死抵住魔潮;而璿璣殿的光陰囚籠,正像磨盤般碾向中央戰場!
“燕長歌在逼我們進血海!”慕青璿突然厲喝。
她染血的指尖點向天衍羅盤,盤麵崩裂的銅鏽竟凝成血色卦象:“血獄城獻祭大陣需活物填陣眼——他要拿我們喂殷紅淚的噬心蠱!”
仿佛印證她的推演,血海中猛然探出九條蟒蛇粗的鎖鏈!鎖鏈儘頭釘著三百具鎮魔司修士的屍骸,裴元敬的天刑鎖正絞在其中一條鎖鏈上,半麵修羅紋被血汙覆蓋,罪天尺已斷成兩截。
“裴大人!”蘇九娘尖叫著甩出牽機絲。
九尾狐妖的傀儡絲剛纏住鎖鏈,血浪裡陡然浮出殷紅淚妖異的臉。白骨簪在她發髻間泛起幽光:“小狐狸,你的妖丹碎片……還疼嗎?”噬心蠱的嗡鳴隨銀鈴聲響徹戰場,蘇九娘丹田舊傷轟然爆裂,噴出的鮮血瞬間被血海吞沒!
“九娘!”陸昭明縱身躍起。
懷中的星隕玉佩與九曜玄骨同頻震顫,左眼銀瞳倏地化作吞噬光線的黑洞——逆星訣!周天星辰之力被強行扯入瞳孔,燕長歌的光陰壁壘發出冰麵碎裂的脆響。
“你瘋了?”慕青璿嘶聲抓住他衣角,“逆轉星辰會引動天罰……”
話音未落,一道紫黑色雷柱貫穿雲霄!
劫雷撕裂光陰囚籠直劈陸昭明天靈蓋,卻被他左眼的黑洞儘數吞噬。少年踉蹌跪地,銀瞳淌下血淚,喉間翻滾著星辰崩碎的轟鳴。而就在這電光石火的間隙,百裡驚鴻的身影如離弦之箭射向燕長歌!
“老酒鬼!”陸昭明目眥欲裂。
他看清了百裡驚鴻的劍路——那是墮仙崖底刻在石碑上的“隕星式”,以燃燒壽元為代價,劍出無回!
燕長歌的白綾無風自動:“垂死掙紮。”
光陰沙漏陡然翻轉,百裡驚鴻雷霆萬鈞的一劍在他眼中驟然遲緩如蝸行。少司命指尖凝出月牙狀的金芒,輕飄飄點向老劍修心口。
“嗤啦!”
血肉撕裂聲讓陸昭明渾身血液凍結。
他看到百裡驚鴻的獨臂齊肩而斷!可那柄脫手的斷水劍竟未墜落,反而在血雨中爆出龍吟般的劍鳴。更駭人的是,那隻斷裂的手臂淩空一抓,五指生生插進自己胸膛——
“以吾骨為刃,以吾魂為火……”
百裡驚鴻的狂笑震散雷雲,噴湧的鮮血化作赤色流火纏繞斷臂。那手臂在眾人注視下寸寸玉化,最終凝成一柄刻滿咒文的骨劍,悍然撞上光陰沙漏!
“哢嚓!”
琉璃碎裂的清音響徹天地。
燕長歌暴退百丈,覆眼白綾滲出血跡。光陰沙漏裂開一道細縫,金沙從裂縫中瘋狂傾瀉。凝固的時間洪流再度奔湧,崩塌的石台如隕星砸向血海!
“酒債還清了……”骨劍墜入陸昭明掌心,百裡驚鴻殘破的身軀向著深淵跌落。
“接住他!”慕青璿的天衍羅盤碎成鐵粉,七竅溢血的她竟徒手撕開空間裂隙。晏清塵的金針大陣適時鋪開,輪椅如孤舟衝進亂流。
陸昭明死死攥住那柄溫熱的骨劍。
劍脊上流淌的鮮血滲入他虎口,三百年前墮仙崖邊的記憶碎片轟然炸開——風雪夜,獨臂劍客醉醺醺地將斷水劍插進冰崖,石屑紛飛中刻下“我道孤鴻掠寒江”……
原來那碑文是預言!
“敖燼!”陸昭明突然朝東側魔潮咆哮,“你還等什麼?”
龍吟撕裂濃稠的血霧。
無妄海龍太子頸間逆鱗幽光暴漲,覆海戟攪動漫天重水。可當他揮戟斬向魔潮核心時,戟尖卻詭異地偏轉三寸,重重砸在自己左肩!龍鱗碎裂聲中,敖燼金瞳深處浮起兩簇漆黑魔火——蟄伏的魔龍殘魂,終於吞噬了他的神智!
殷紅淚的尖笑混著銀鈴震蕩血海:“好一條聽話的看門龍!”
噬心蠱從她袖中傾巢而出,直撲失控的敖燼。獻祭大陣的紅光吞沒了半個天幕,陣眼處緩緩浮出一枚刻著“牧神”二字的青銅巨釘!
陸昭明左眼的黑洞瘋狂旋轉。
他握著百裡驚鴻骸骨所化的劍,脊骨中九曜玄骨灼穿皮肉。星隕玉佩在懷中劇烈震顫,機械文明的遺跡畫麵與仙界青銅燈陣在識海裡重疊。當噬心蠱群即將淹沒敖燼的刹那,少年裹挾著星辰隕滅之力縱身躍起,骨劍劈向那枚伏龍釘——
“飼龍的凡人醒了……該屠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