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蒼穹壓得人喘不過氣，血獄城上空翻湧的雲層像被撕開的傷口，粘稠的血雨瓢潑而下，腐蝕著城牆上銘刻的古老符咒。陸昭明左眼的銀瞳劇烈灼痛，視野中每一滴血雨都裹挾著哀嚎的殘魂——那是血獄城主殷無咎以百萬生靈煉化的「噬靈血陣」，猩紅陣眼正嵌在城中央的祭壇上，如一顆搏動的巨型心臟。
“重力場……在吞噬靈力！”慕青璿咳著血半跪在地，天衍羅盤裂痕中的金光被血雨澆得滋滋作響。無垢仙體讓她清晰感知到，每一滴雨都在抽乾方圓百裡的靈氣，蘇九娘破碎的妖丹在她袖中震顫，九尾狐的悲鳴刺得她神識幾近潰散。
殷紅淚足踝的銀鈴在血風中碎成齏粉。她白骨簪下的長發被狂風吹散，露出頸側一道暗紅咒印——那是《血神經》反噬的裂痕，正隨噬靈血陣的運轉而蔓延至鎖骨。“陸昭明！”她嘶聲指向祭壇頂端的玄鐵棺槨，“我爹的命魂鎖在棺中……毀掉它，否則三息之後，陣眼會吸乾你的九曜玄骨！”
三百具冰棺從地底破土而出！棺蓋炸裂的刹那，三百個與慕青璿容貌相同的傀儡齊齊睜眼，眉心朱砂印迸出血線，織成一張覆壓天幕的巨網——正是天機閣操控巡天使的「移花接木」禁術！
“哐啷！”
百裡驚鴻的斷水劍劈在血網上，劍刃竟被黏稠的血絲纏住。他獨臂青筋暴起，酒葫蘆裡最後一口烈酒潑向劍身：“老子當年能斬天劍閣禁製，還撕不開你這破網？！”劍光暴漲的刹那，血網驟然收縮，將他連人帶劍拽向祭壇。三百傀儡的指尖同時射出牽機絲，穿透他右肩的舊傷，將他釘死在半空。
“酒債……該還了。”百裡驚鴻突然咧嘴一笑，左手並指如刀，狠狠插進自己丹田！金丹自爆的刺目白光中，斷水劍哀鳴著碎成鐵屑，每一片碎刃卻化作星辰，撞向三百傀儡的眉心朱砂印——
“噗！”
朱砂印接連炸裂，百裡驚鴻從血雨中墜落。陸昭明飛身接住他時，隻觸到滿手冰涼的骨灰。那獨臂劍修最後一點元神附在少年耳邊：“劍折了……就用我的骨頭。”
玄鐵棺槨的縫隙裡滲出黑氣，凝成殷無咎扭曲的臉：“乖女兒，你竟敢背叛血獄城！”噬心蠱從殷紅淚心口破出，她卻反手抓住蠱蟲塞進口中嚼碎，任毒血從唇角淌落：“我娘死前說過……你這種怪物，隻配給玄淵閣守墳！”
陸昭明的脊骨驟然劇痛。九曜玄骨感應到同源血脈的召喚，左瞳銀光如利箭穿透血雨，照見棺槨深處——那裡根本沒有殷無咎的命魂，隻有半塊星隕玉佩！正是十七年前玄淵閣滅門夜，他娘親親手係在他繈褓上的信物！
“你娘為護這半塊玉佩……被我抽乾血脈時還在笑。”殷無咎的嗤笑在血雨中回蕩。殷紅淚突然撕開衣襟，心口一道陳年劍疤發出共鳴般的灼光——那是陸昭明兒時被追殺時，無意間刺中她的舊傷！
“原來我們的血……早混在一塊了。”她染血的手指抓住陸昭明持劍的手，狠狠捅向自己心窩！噬心蠱的毒血噴濺在星隕玉佩上，玉佩與九曜玄骨同時嗡鳴，棺槨應聲炸裂！
祭壇崩塌的轟鳴中，慕青璿撲向墜落的星隕玉佩。三百傀儡的殘肢卻突然聚合成巨手，一掌貫穿她胸口——
沒有鮮血。
隻有金沙從傷口簌簌流淌，露出胸腔內齒輪咬合的機械核心。
“天機閣的傀儡……果然沒有心。”殷紅淚慘笑。慕青璿僵硬地低頭看向自己碎裂的軀殼，三千金針從她袖口跌落——那是晏清塵為她壓製天機反噬的醫具。她忽然記起神農穀禁地裡，晏清塵推著輪椅輕聲說：“你每次受傷……痛的都是我。”
血雨停歇的刹那，慕青璿用最後力氣捏碎天衍羅盤。羅盤碎片紮進傀儡巨手的關節，機械運轉的哢噠聲戛然而止。她望向陸昭明，瞳孔第一次映出屬於“人”的悲憫：“快走……重力場要塌了……”
九曜玄骨在陸昭明脊梁上灼燒出北鬥星圖。星光照亮血獄城地底——哪裡有什麼百萬生靈？隻有無數懸吊在岩壁上的乾屍，每具屍身的脊骨都被釘入刻著“牧神”二字的青銅樁！
“飼龍？飼道？不過都是飼這群蛀蟲！”殷紅淚癲狂大笑，噬靈蠱從她七竅鑽出，啃噬著滿地青銅樁。陸昭明左眼的銀瞳突然淌出血淚，視野穿透時空：他看見三百年前，慕青璿的前世站在同樣的祭壇上，將噬靈蠱種進殷無咎丹田；看見自己娘親把玉佩塞給殷紅淚的生父；看見鏡琉璃在歸墟秘境舉起虛空鏡，鏡中倒映著此刻的血獄城……
“輪回……第四十九次……”他喃喃自語。
地心傳來龍嘯，被魔龍怨氣侵蝕的敖燼衝破岩層，覆海戟直劈陸昭明天靈！九曜玄骨迸發的星光卻讓戟刃懸停在半空。敖燼赤紅的龍瞳閃過一絲清明：“快斬斷……我脊柱裡的伏龍釘……”
陸昭明的劍鋒沒入龍脊時，大地裂開深淵。一顆覆蓋著機械紋路的巨大星核從地心升起，表麵浮現光幕：【文明清洗程序啟動——牧神之犁，第49次收割】。
血獄城穹頂徹底崩塌，星光與機械齒輪在雲霄之上絞合成毀滅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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