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霧裹著金屬鏽屑嗆進喉嚨，陸昭明踉蹌撞在甬道拐角的齒輪陣列上。懷中星隕玉佩燙得像塊烙鐵，左眼銀瞳不受控製地旋轉，視野裡所有鏽蝕的機括都活了過來，咬合的齒牙間滲出幽藍流光，沿著地麵溝槽彙向深淵最深處。
“引力場扭曲了！”慕青璿嘶聲喊道。她掌心天衍羅盤“哢嚓”裂開一道新紋，盤麵倒映出眾人腳下影子正被拉成詭異的細絲——整條甬道像被無形巨手擰轉的麻花，蘇九娘嘔出的血珠懸浮在半空，凝成一顆顆顫動的赤紅瑪瑙。
“是星核...它在抽取地脈靈力！”燕長歌覆眼的白綾忽被染透血色。他懷中光陰沙漏倒懸，金沙逆流而上：“三百息內重力會翻倍...咳...必須斬斷星核共鳴！”沙漏裂紋炸開的刹那，陸昭明左瞳驟縮。
嗡——
劇痛如燒紅的鐵釺捅進眼眶！視野裡所有齒輪的轉動軌跡突然清晰可辨。鏽跡斑斑的巨軸、斷裂的傳動杆、卡死的定位栓...千萬個破損零件在他銀瞳中分解重組，最終指向百丈外一堵刻滿星痕的青銅巨門——門縫裡滲出藍白電光，正是所有引力亂流的源頭。
“跟我走！”陸昭明一把扯下衣帶纏住流血左眼，右臂卻精準拍向牆壁某處凸起的鉚釘。
“你瘋了？那是承重柱！”晏清塵金針剛甩出就被彈飛。
青銅齒輪應聲轟鳴。眾人頭頂三十丈厚的岩層轟然塌陷，墜落的巨石卻在觸及甬道前詭異地化作齏粉。粉塵飄散處，一條由旋轉齒輪鋪成的浮空橋直通星痕巨門，每塊齒牙都嵌著陸昭明銀瞳裡的冰紋。
“九曜玄骨在操控機械遺跡...”慕青璿按住劇跳的太陽穴，無垢仙體傳來的反噬痛楚裡混進一絲陌生的酥麻——像有什麼東西正從她骨髓深處蘇醒。
門內是顛覆認知的景象。
直徑千丈的球形空間裡沒有地麵，隻有縱橫交錯的青銅軌道環繞一顆熾藍星核運轉。軌道上堆滿修士屍骸，乾枯的手指還摳在鏽蝕齒輪縫隙中，所有屍體都朝著中央星核跪拜，宛如朝聖。
“是三百年前‘滅法之戰’的殉道者...”燕長歌指尖拂過軌道銘文，聲音發顫：“碑文記載...他們想用星核重燃靈氣之火...”
話音未落，星核突然爆出刺目烈芒！七道軌道如巨蟒絞殺而來，某具“屍體”竟暴起扣向慕青璿咽喉——
“小心傀儡絲！”蘇九娘甩出牽機絲纏住襲擊者，卻見那人後頸蠕動著天機閣獨有的銀線蟲。
慕青璿的天衍羅盤卻在此時脫手飛出，直墜星核！
“回來！”陸昭明飛身抓向羅盤，左眼纏帶的血痂驟然崩裂。
滋啦——
銀瞳觸及星核的刹那，球型空間四壁浮現出億萬道符文。符文中浮出一尊冰棺，棺中女子與慕青璿容貌彆無二致，眉心卻烙著“柒佰貳拾玖”的朱砂編號。
“三千巡天使...三千傀儡...”晏清塵的金針頹然落地，“青璿，你也是...”
星核發出尖嘯！熾藍光流化作巨掌抓向慕青璿，軌道上所有屍骸齊齊扭頭，黑洞洞的眼窩鎖死她煞白的臉。
“它的目標是傀儡核心！”敖燼的覆海戟卷起滔天水幕，重水撞上光掌卻蒸發成腥臭血霧。
陸昭明縱身躍向星核。
九曜玄骨在脊梁裡灼燒，左眼銀瞳徹底化作漩渦。星核噴湧的光流被瘋狂撕扯吞噬，軌道齒輪因能量短缺大片崩飛。他右手指骨在吸力中寸寸折斷，卻死死按向星核表麵一道劍痕——那是百裡驚鴻三百年前斬出的斷水劍意！
“劍來！”嘶吼震碎漫天軌道。
墮仙崖底，正與怨靈風暴廝殺的百裡驚鴻猛然抬頭。他腳下斷劍嗡鳴劇震，崖壁千年劍痕彙成洪流撞進虛空！
星核空間被浩瀚劍意撕開裂隙。
百裡驚鴻的虛影踏出光陰長河，獨臂握住那道橫跨三百年的劍光，狠狠劈進星核裂痕——
鏘！！
劍光沒入的瞬間，陸昭明左眼炸開血霧。
吞噬的星辰之力混雜仙界烙印灌進玄骨，神識裡響起冰冷的機械音：【道果收割程序中斷...第四十九試驗場重啟...牧神者協議激活...】
星核裂痕噴出紫黑汙血。萬千銀線蟲從血雨中竄出，直撲慕青璿眉心朱砂印！
“原來我真是容器...”她突然輕笑，染血的五指插進自己丹田。
無垢仙體爆出琉璃碎光，三百道傀儡絲從她七竅激射而出，卻不是攻擊銀線蟲，而是纏住陸昭明碎裂的右臂。絲線拽著他撞向星核裂痕，自己卻轉身迎向蟲潮。
“你乾什麼！”陸昭明在絲線捆縛中目眥欲裂。
“記得鬼市當鋪嗎？”她倒退著跌入蟲群，唇邊笑渦像沾露的梨瓣：“我典當過三日記憶...現在想起來了...”
銀線蟲淹沒了她最後的聲音。
但在蟲潮合攏前，晏清塵看清了她用唇語說的那句話——
“那三日，我見過你脊骨裡藏著的月亮。”
星核在劍光與玄骨的雙重撕扯下徹底爆裂。
重力場崩塌的瞬間，燕長歌擲出光陰沙漏凍結了眾人周身十丈時空。陸昭明掙斷傀儡絲撲向蟲潮，左眼銀漩卻驟然熄滅——過度吞噬星辰之力讓銀瞳暫時失明。
黑暗中有冰涼的手握住他腕骨。
蘇九娘的狐尾卷著奄奄一息的慕青璿甩進他懷裡，自己半個身子已被銀線蟲蛀成蜂窩：“接住你的月亮...”九尾妖狐在輕笑中點燃內丹，妖火燒穿了垂落的岩層天光。
陸昭明在失明的黑暗中抱緊懷中軀體。
指尖觸到她後背時猛地僵住——有什麼東西正在慕青璿蝴蝶骨下蠕動，堅硬、凸起、閃爍著九曜玄骨同源的星辰冷光。
球型空間徹底坍塌的前一瞬，
百裡驚鴻的虛影在消散中突然定格，獨目死死盯住某條墜落的軌道。
鏽蝕青銅上刻著一行小字，墨跡猶新：
“求死不得三百年，終見破局者——百裡驚鴻刻於星隕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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