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這骨頭縫裡...像塞了碎瓦片...”
漁婆孫氏蜷在鋪了麂皮的診榻上,每一次咳嗽都震得衣襟簌簌落白屑。小滿用銀鑷夾起片落在錦褥上的屑粒,迎光細看時倒抽冷氣:“屑粒裡嵌著晶絲!《礦物邪症考》裡說這是雲髓石核的孢子囊!”
溫可夏的冰魄引懸停於患者鎖骨下方。寒氣裹住鴿卵大的灰硬塊,在空氣中凝成微縮山巒虛影。但見山體布滿蜂窩孔洞,孔內蛛網狀晶絲正隨呼吸明滅:“石核根須已纏住雲門穴,再蔓延三寸就要封死氣海。”
“老婆子...活該...”孫氏突然哽咽,“當年他沉在東海時,我竟為筐魚沒去尋...”枯手死死攥住衣角,硬塊表麵岩紋應聲擴散!
許蒔安從博古架取下空穀玉磬。青玉琢成的磬體透出雲絮狀紋路,阿卯踮腳輕撫磬邊:“敲輕點!孫婆婆怕響!”
磬錘落下的刹那,清越嗡鳴蕩滿診室。玉磬表麵雲紋忽然流轉,聲波在空中凝成可見的青環,一環套一環箍向石核——
“哢嚓!”
灰硬塊應聲裂開蛛網紋,孫氏卻慘叫捂胸!小滿急翻冰魄模型:聲波觸及晶簇根須時,石核內部陡然亮起血網狀光路,裂縫正急速彌合!
“聲波被轉化了!”溫可夏指尖點向模型山脊,“根須把振動能轉為加固岩層的晶液——快停!”
阿卯突然從窗欞冰花上摳下條透明小蟲:“剛發現的冰鼻涕蟲!”那蛞蝓觸須點向玉磬,磬體嗡鳴驟然轉為綿長低吟。
許蒔安眼中精光一閃:“放上石核!”
冰蛞蝓爬過灰硬塊,黏液銀痕所到之處,岩層竟如熱蠟般塌陷。溫可夏趁機再擊玉磬,聲波順銀痕鑽入——
“噗嗤!”
石核應聲炸出蜂窩狀孔洞,碎石如星沙在經絡間漂流。孫氏長舒口氣:“心口...鬆快了...”
笑意未褪,異變陡生!
棱角鋒利的石粒隨血流飛竄,孫氏頸側“天窗穴”突現血點。小滿急開陶罐:“石菌膏!”卻見青灰色藥膏正迅速硬化:“糟了!藥膏見光開始結塊!”
溫可夏玉簪急剜膏體:“賭一把!”菌膏抹向血點瞬間,枯死的菌絲遇血複活,蛛網般裹住破損靈脈。孫氏痛呼:“像有銼刀刮骨頭!”
“冰蛞蝓來幫忙!”阿卯將小蟲按上菌網。蛞蝓黏液滲入菌絲,琥珀色護鞘浮起冰裂紋,暴走的石粒撞上護網竟被柔柔彈開!
“《異菌誌》果然不假!”小滿撫著菌鞘驚歎,“石菌遇冰蛞蝓液,柔可比蛛網,韌能抗刀斧!”
孫氏試探著活動肩膀,護鞘內石粒滾動如珠落玉盤:“怪舒坦的...像戴著暖護肘...”
眼見淤血咳出石粉,菌鞘內碎石忽然聚成米粒大的新核,毒蛇般沿任脈直撲丹田!
“是石核心子!”小滿失手打翻針囊。羊腸線滾進藥爐餘灰,沾滿熱騰騰的柏子灰燼。許蒔安金針倏然卷起灰線:“灰裡有餘火,線中有生機——截住它!”
金針引著滾燙的灰線紮入“關元穴”。遊核被線頭柏灰裹住的刹那,孫氏突然望向窗外飛雪:“那年小雪...他也揣著烤柏子出海...”
淚珠滾落灰線,遊核“滋啦”騰起白煙。阿卯懷中的冰蛞蝓突然躍出,一口吞下白煙!蟲腹透出熾紅光芒,黏液滴入陶碗凝成乳白漿液。
“快看漿液!”溫可夏輕晃陶碗。漿液隨漣漪凝成雲紋石佩,佩心一道裂痕裡卡著微縮魚鉤——正是三十年前孫氏給丈夫的定情物!
孫氏顫抖著捧佩貼臉:“這鉤...是我用銀簪改的...”冰蛞蝓爬過裂縫,魚鉤竟落下鏽屑,露出內裡刻的“孫”字。
院中積雪忽被無形之手聚攏。雪團壘成礁石小島,島心還立著棵歪脖子冬青樹——分明是孫氏故鄉東極島的樣貌!
“老婆子...回家嘍...”她握著石佩向雪島蹣跚而去。足印觸及雪礁時,島上忽傳來縹緲漁歌:
“浪打礁喲心莫慌...阿妹的燈在雲裡亮...”
三日後東港傳來奇聞:孫婆婆的破船頭懸著雲紋佩,每遇礁石區便泛藍光。有後生偷摘佩飾,石佩竟化煙鑽入他胸口——當夜這人便咳著白屑來濟世堂叩門...
阿卯盯著藥櫃頂的冰蛞蝓卵囊犯愁:“卵殼遇水汽就凝雲島,今早都飄滿診堂了!”
小滿笑著翻過《情誌病理注》最後一頁:
醫者誡
雲髓非石,執念所鑄
心海放舟處,方是解藥
簷角冰淩叮咚化水,正好滴在許蒔安掌心的石佩拓片上。水痕蜿蜒勾連,漸漸顯出新症候的預兆——那圖形竟像朵封在琥珀裡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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