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縣職校實訓車間的白熾燈管嗡嗡作響，二十台挖掘機模擬器同時發出液壓泵的嗡鳴。秦風站在觀測窗前，看著王鐵柱推動操作杆—虛擬挖鬥精準地鏟起三點五立方米土方，crt顯示屏上的數據跳成綠色。其他受培訓人員都在認真的接受培訓，熟練的操作著模擬器。
"合格率92，比規定時間快八秒！"孫主任撕下針式打印機吐出的成績單，油墨味混著老式暖氣的鐵鏽味在車間裡彌漫。結著冰花的玻璃窗外，三輛農用三輪車正往工地運送勞保棉鞋，這是秋雨燕用培訓費尾款購置的物資。
陳大勇突然踹開鐵門，人造革公文包砸在控製台上："誰批準動用城建監管資金的？"他手指戳著工資發放表，袖口露出嶄新的浪琴表鏈，"這錢是留著驗收審計用的！"
"陳副鎮長，這是李書記局特批的應急支付。"叢麗麗亮出蓋著騎縫章的文件，突然指著模擬器顯示屏："王鐵柱！先收小臂再回轉！"操作室裡的小夥子慌忙調整手柄，液壓警報聲戛然而止。陳大勇氣的摔門而去，陳大勇不知道的是危險已經慢慢來臨。
趙鐵山出示縣紀委書記簽發的《調取證據通知書》後來到青河縣紀委檔案室，戴著白手套翻閱泛黃的施工日誌。2008年7月16日的記錄頁上，鋼筆字洇著可疑的水漬："收到天虹建材325水泥200噸"，而當年該廠325標號水泥生產線尚未投產。
窗外的梧桐樹上，兩隻麻雀正在啄食不知誰撒的玉米粒。趙鐵山摸出父親留下的放大鏡，在水泥批號處發現極淺的複寫紙印痕——原數字應是"425"，被硬生生刮改過。他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的審計報告，那些缺失的頁碼或許就藏在這排鐵皮櫃裡。
"趙書記！"新來的紀檢員小周抱著錄像機和砂石廠會計提供的陰陽合同與銀行流水衝進來，"夜來香歌舞廳的監控帶修複出來了！"老式jvc錄像機的雪花屏上，陳大勇正把牛皮紙袋塞給砂石廠劉老板，畫麵日期顯示2011年2月3日—正是超標砂石采購招標前三天。
趙天洪辦公室的仿紅木書櫃泛著油光，縣長正在用雞毛撣子撣去黨旗上的灰塵。李強縮在真皮沙發裡，手裡的紫砂杯已經涼透："陳大勇這個蠢貨，收錢還寫收據..."
"鎮財政所的老賬該清清了。"趙天洪突然轉身，撣子尖掃過李強頭頂，"聽說他老婆在縣醫院當護士長，兒子馬上要做手術了？"牆上的電子鐘跳成1400整，整點報時的布穀鳥叫聲裡混著磁帶卡殼的嘶啦聲。
李強手一抖，茶水灑在波斯地毯上。這地毯是去年陳大勇送的，說是客戶給的樣品。此刻那些繁複的纏枝花紋突然扭曲成鐵窗的柵欄，驚得他慌忙掏出摩托羅拉v3："我這就安排人送慰問金！"
藍色火苗舔舐賬本時，牆上的"廉潔奉公"標語卷曲成灰，陳大勇正在焚毀室的鐵桶裡燒賬本。2007年的扶貧款支出憑證卷曲成灰時，他突然聽見檔案架後有響動。手電筒光束掃過去，照見趙鐵山鐵青的臉。
"陳副鎮長好記性，"趙鐵山舉起施工日誌和第三方檢測機構出具的混凝土強度報告，"08年就能用上青河建材的325水泥？"他的皮鞋踩住半張未燃儘的憑證，2009年春節的禮金清單上，"趙天洪"三個字隻剩半截。
陳大勇的鱷魚皮帶扣撞在鐵櫃上，發出當啷一聲。他轉身要跑，卻被門檻絆倒，浪琴表盤在水泥地上擦出火星。等摸到後門鑰匙時，兩輛掛著紀委牌照的桑塔納已經堵住巷口。
次日的青河縣委會議室冷得像冰窖，張立民把一摞材料摔在桌上："二十萬！扶貧路變成腐敗路！這還隻是落實的，還有一些有待確認的"他的搪瓷缸震得文件簌簌作響，2008年的驗收照片裡，那條用425水泥修的路現在已塌成廢墟。
王占峰書記摩挲著會議桌的實木紋路，突然問："陳大勇愛人是不是在衛生係統，兒子要做手術？"這句話讓正要發言的高建國部長把話咽了回去—他女兒剛考上縣醫院的事業編。
"紀委已經聯係市醫院專家。"張立民翻開問詢筆錄，"他兒子明天做心臟手術。"最後一頁按著鮮紅的手印，陳大勇承認收取天虹建材通過海外離岸公司轉賬十八萬的回扣，但拒絕交代上線。
淩晨三點的縣紀委談話室亮著碘鎢燈，陳大勇的眼袋在強光下泛著青紫。他第十次要求抽煙，趙鐵山把紅塔山推過去時，袖口露出父親留下的手表—這是老局長當年審查趙天洪父親時戴的。
"你兒子手術很成功。"趙鐵山突然說。監控鏡頭拍不到的角度，他推過去張字條："主刀醫生是市裡專家。"陳大勇的煙灰掉在筆錄上。
"謝謝，我可以見見他們嗎？"陳大勇興奮的說道。
"你交代清楚就可以見。"趙鐵山黑著臉說。
談話室外響起雜亂的腳步聲，趙鐵山迅速收起筆錄。走廊儘頭，有人正在給趙天洪發短信："我怕他扛不住，要不要妥善處理？"手機的藍光照出他扭曲的臉，像戴了張鬼麵具。很快手機收到回複：按兵不動。
清晨的羊鎮政府大院擠滿圍觀群眾，紛紛慶祝羊鎮少了一個貪官。秦風站在辦公室窗前，突然仰頭望天。那片被冬雨洗過的藍天上，正好有架空客a320掠過—那是秋雨燕今早回省城的航班。
叢麗麗輕輕放下熱騰騰的搪瓷缸："財政所賬本補全了。"她手指點著2008年7月的支出欄，那裡新貼著張泛黃的更正說明："經查實，實際采購為425水泥200噸。"落款處是趙鐵山父親的簽名，日期定格在2009年1月7日—老局長突發心梗去世的前三天。
工地突然傳來壓路機的轟鳴，王鐵柱戴著新發的勞保手套朝辦公樓揮手。秦風翻開《務工人員權益保障書》終審稿，在最後一頁補上遒勁的鋼筆字："廉潔是最大的民生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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