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搓了搓凍得發紅的耳朵，公文包上沾著的桂花蜜在晨光裡泛著亮。值班員老胡從窗口推出一杯熱水：“秦書記來得真早，孫區長剛開完晨會。”
老胡壓低聲音：“孫區長在你們規劃圖上畫了十幾個圈，還打電話讓建設局調了三年的防汛報告。”他忽然指了指走廊，“快進去吧，不然王秘書來催了。”
秦風剛出電梯，就看見孫區長的秘書小王抱著文件夾小跑過來："秦書記你可算來了！區長讓我在這兒候著，說您肯定提前半小時到。"
"王秘書又開我玩笑。"秦風笑著從公文包掏出個紙袋，"你們食堂早飯就那老三樣，給你帶了長河鎮的艾草青團，豆沙餡的。"
小王接過袋子直咂嘴："上回您帶的醃脆桃，辦公室那幫人搶得差點打起來！"他突然壓低聲音，"跟您透個底，區長昨兒熬到兩點半，把你們鎮報的危橋改造方案翻來覆去看了三遍，煙灰缸都滿了。"
"那可糟了！"秦風一拍大腿，"我包裡還裝著止咳糖漿，聽說孫區長一熬夜就咳嗽......"
"您可真是及時雨！"小王掏出鑰匙卡刷開走廊門禁，"區長今早咳得厲害，我正打算溜出去買藥呢！"
秦風正要敲門，小王突然拽住他袖子："等等！區長在裡頭發火呢。"
隔著磨砂玻璃傳來孫耀華的聲音："......法桐樹苗報價虛高兩成，當我是剛畢業的愣頭青？告訴園林局，要麼重新招標，要麼換香樟！"
小王衝秦風擠擠眼，故意提高嗓門："區長，長河鎮秦書記到了！"
裡間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孫耀華拉開門時臉上還帶著怒氣，看見秦風卻笑了："你小子來得夠早，食堂的豆漿還沒涼透吧？"
"給您帶了點東西。"秦風把止咳糖漿放茶幾上，"我們鎮老中醫熬的，薄荷腦加了枇杷葉，比西藥管用。"
孫耀華擰開瓶蓋聞了聞："還是你小秦想得周到，上回給的穴位圖我貼著呢。"說著掀起襯衫下擺，腰側果然貼著膏藥。
孫耀華襯衫袖子卷到手肘，激光筆的紅點在地圖上跳躍：“你們鎮想搞的農旅融合示範區，和區裡規劃的雲峽經濟走廊怎麼銜接？”
秦風把航拍圖鋪在辦公桌上：“您看，我們計劃把蘆葦棧道延長到雲峽河邊，正好對接區裡的自行車綠道。但這裡——”他手指劃過一片高壓線塔，“需要區裡協調電力局遷移三座塔基。”
孫耀華抓起計算器按了幾下：“遷移費少說要八百萬，你們申請的兩千萬生態補償金得砍掉四成。”
“那可不行！”秦風急得往前傾了傾身子，“要是砍了這筆錢，我們連觀光步道的護欄都裝不起。上個月李家村就有孩子跌進蘆葦蕩，幸虧救得及時。”
秘書小王突然探頭進來：“區長，市園林局急著問綠道選法桐還是香樟？”
孫耀華頭也不抬：“按長河鎮報上來的候鳥報告定！去年東方白鸛撞斷法桐枝的視頻，拷貝給他們看看。”轉頭又對秦風說：“補償金最多留一千五百萬，剩下的缺口你們自己想辦法。”
孫耀華捏了捏鼻梁，抓起秦風帶來的茶包："艾草茶？聞著比普洱提神。"
"我們鎮衛生院種的，驅蚊效果特彆好。"秦風把u盤插進電腦，"這是長風集團砂石廠半年的排汙記錄，每晚十點到淩晨兩點超標三次。"
孫耀華眯眼看著波形圖："區裡新買了六架無人機，明天開始全域航拍。要是拍到你們鎮偷埋農藥罐......"
"您放心！"秦風翻出手機相冊，"上個月剛清理完二十個廢棄農藥瓶，每個位置都錄進係統了。"
小王端著藥進來："區長，該喝糖漿了。"
孫耀華皺眉灌下一口："嗬！這味夠衝的......"突然盯著屏幕："等等！你們鎮東頭這個排汙口的數據不對勁！"
秋陽透過玻璃頂灑在孫耀華肩頭，他指著遠處的香樟林："我父親五八年栽的這些樹，現在要三個人才能合抱。你們規劃纜車時碰倒一棵都得打報告！"
秦風把規劃圖貼在玻璃上："您看，纜車線路特意繞開古樹群。我們還打算在樹冠裝攝像頭，讓遊客用手機看喜鵲孵蛋。"
孫耀華突然笑出聲："你小子倒是會整花樣！下個月區常委會，我要五個鎮街聯名支持經濟走廊建設。"
"物流協會、旅遊協會和漁業協會的聯名書早準備好了。"秦風點開手機郵箱，"沈明昊昨晚傳給我的，蓋的都是鮮章。"
小王舉著相機跑過來："區長，電視台要補拍專題鏡頭！"
"先拍長河鎮的候鳥監測站！"孫耀華拽著秦風往沙盤室走，"把去年救白鸛幼鳥的監控視頻拷給電視台，那個鏡頭比咱們倆的臭臉好看多了！"
秦風剛坐下扒拉兩口飯，小王就端著餐盤湊過來："秦書記，您那止咳糖漿神了！區長這會兒都不咳了。"
"回頭讓老中醫再寄幾瓶。"秦風把紅燒肉撥到他碗裡，"你們區長是不是又沒吃早飯？"
"可不是嘛！"小王壓低聲音，"今早他盯著你們鎮的規劃圖嘀咕，說那個廢棄碼頭地下可能有老化工廠的廢料......"
秦風筷子一頓："這事兒我怎麼沒聽說過？"
"區檔案局剛解密的文件。"小王掏出手機翻照片，"九三年有批化工原料沒處理乾淨，就埋在碼頭倉庫底下......"
秦風正要上車，小王追出來塞給他個文件袋："區長讓我轉交的，說是危橋加固的補充方案。"
"替我謝謝區長。"秦風打開車窗，"下周來長河鎮，新挖的藕帶管夠！"
車子駛出大門時，後視鏡裡映出小王揮手的身影。秦風摸出手機給林妙雪發消息："孫區長同意擴大香樟保護區，觀星台保住了。另：廢棄碼頭地下可能有化工廢料，我得安排周文調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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