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汽車尾氣漫進雲峽區政府大院，趙小飛把黑色帕薩特停進標著"區領導專用"的2號車位，輪胎精準壓在黃線內側。他掏出《公務用車登記簿》，鋼筆尖在"647到達，裡程.3公裡"的墨跡未乾，三樓就傳來推窗聲。
三樓會議室的綠漆木門開著條縫，秦風站在窗邊看新貼的《崗位競聘流程圖》，呢子西裝肩頭沾著牆粉。
秦風鬆開藍襯衫第二顆紐扣，看著樓下陸續進院的科員。招商局小王抱著半人高的文件盒踉蹌撞進305室，檔案袋上"2010年台商聯誼會"的紅頭文件滑落在地。
"秦區長，這是財政局複核過的經費台賬。"小王抹了把汗，露出袖口磨毛的線頭。
秦風用不鏽鋼鎮紙壓住翻卷的紙頁："通知招商辦全體，八點半到第三會議室。"
走廊響起膠底鞋摩擦水磨石的沙沙聲，原招商辦主任馬國富端著包漿紫砂壺踱進來，壺身"先進工作者"的金漆已斑駁。
"秦區長，聽說要搞全員競聘？"馬國富吹開浮茶，"我那外甥女馬雯在投促科八年了，您看......"
"馬主任早。"秦風把文件轉向他，"正好需要您確認2010年滬商考察團的住宿費清單。"
牆上的電子鐘跳到800整，走廊忽然響起拖線板碰撞聲。信息科小張抱著投影儀撞進門，插頭在瓷磚上擦出火星。
"設備調試好了！"小張抹了把汗，"按您要求裝了這個...這個競聘打分係統。"
馬國富的紫砂壺蓋哢嗒響："不就是走個過場，犯得著從市裡借調軟件？"
三十把折疊椅在電子屏前排成弧形，投促科副科長老錢扯鬆藏藍領帶，第三排的周莉莉不停轉著婚戒。秦風翻開燙金封麵的會議記錄本，袖扣在晨光裡閃了下。
"根據區委第十五次常委會決議。"他敲敲話筒，"招商辦原有12個行政編調整為8個，增設4個專業技術聘任崗。"
後排傳來圓珠筆落地的脆響。老錢彎腰時露出皮帶上方皺巴巴的襯衣，撿起的筆帽沾著灰。
"競聘分筆試、述職、民主測評三部分。"秦風示意小張亮出流程圖，"現在抽簽確定述職順序。"
透明抽簽箱的封條在陽光下泛亮，馬國富突然按住箱蓋："等等！市招商局剛發通知......"
"馬主任說的通知在這裡。"紀委副書記孫梅踩著三厘米黑皮鞋進來，深藍製服肩章鋥亮，"市紀委要求全程監督機構調整。"
周莉莉展開抽到的"1號"紙條，指甲在數字上掐出月牙痕。她走上講台時，投影儀把影子投在"近三年招商成績單"上。
"2010年引進台企三家，協議資金兩億......"
"我補充數據。"產業科小陳舉起報表，"周科長對接的宏達項目實際到資率32，低於全區均值。"
馬國富的紫砂壺重磕桌麵："年輕同誌要注意團結！"
孫梅的鋼筆在監督記錄上沙沙作響："請馬國富同誌注意會場紀律。"
老式吊扇在頭頂嗡鳴，老錢掏出手帕擦眼鏡。試卷第三題標著紅星："請列舉開發區三類低效用地現狀。"
保密箱的鋼印在日光燈下反光，趙小飛搬進來時特意側身避開攝像頭。秦風撕開封條的手頓了頓："提醒各位，答題卡需填塗身份證後六位。"
後排的小夥子咬爛了筆杆，老錢突然舉手："秦區長，第七題數據有問題！"
投影幕布放大題目："請寫出近五年土地出讓金總額。"會議室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調取的是財政局原始台賬。"小張的聲音發顫。
馬國富霍然起身："2010年省裡調整過統計口徑......"
"省國土廳2013年核查報告在這裡。"孫梅打開黑色公文包，"需要當眾宣讀嗎？"
秦風的手指在桌下劃過手機屏，給財政局長的短信停在發送界麵："立即報送2010年原始憑證。"
投票箱的銅鎖泛著冷光，周莉莉把測評表折成三等份。孫梅敲敲箱體："寫‘建議留任’需注明具體事例。"
老錢的鋼筆在"勤"字上洇出藍斑，後排突然傳來紙張撕裂聲。小張戴著白手套展開皺票："建議馬國富同誌調離，因其在2010年......"
吊扇驟然停轉，馬國富的紫砂壺裂開細紋："這是誣告！我要向區委申訴！"
秦風推開窗戶，兩輛白色考斯特正駛入院門："區委督察組到了，馬主任要不要下去迎接？"
夕陽把檔案櫃的影子拉長，秦風指著牆上的組織架構圖："新設產業鏈研究部，負責人需持有cfa或fr證書。"
馬國富堵在門口，壺嘴指著紅頭文件："我外甥女馬雯......"
"馬雯同誌筆試成績排第九。"秦風遞過文件夾，"這是她的錯題集，建議加強《土地管理法》學習。"
晚風掀起檔案袋一角，"2010年滬商地塊置換"的鋼印閃過。孫梅在走廊接電話："督察組需要調閱2008年規劃審批......"
趙小飛啟動車輛時，車載廣播正報："我市上半年招商引資總額全省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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