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雲峽區政府大樓的玻璃幕牆，司機趙小飛將黑色帕薩特穩穩停在標著"區領導"的專屬車位。秦風下車時正了正胸前的黨徽，三樓會議室的藍色窗簾突然拉開一道縫隙，財政局長劉茂林油光發亮的腦門在窗後一閃而過。
橢圓形會議桌中央擺著水晶雕刻的"半年經濟指標"，孫耀華區長端坐在高背皮椅上，青花瓷杯裡飄著六安瓜片的香氣。秦風的座位被刻意調遠二十公分，麵前銘牌印著"區委常委、副區長"。
"個彆同誌啊......"孫耀華用鋼筆敲了敲gdp增速表，金絲眼鏡滑到鼻尖，"搞改革不能像推土機橫衝直撞，得學繡花針精雕細琢！"
招商局長陳誌剛立刻接話："孫區長說得對，我們正在洽談的鴻遠物流園三期項目......"
秦風翻開材料插話道："長河鎮光伏二期並網進度超過17，建議納入下半年考核指標。"
財政局局長劉茂林突然劇烈咳嗽，肥厚的手掌拍在文件堆上："開發區上月突然退回兩千萬土地出讓金，嚴重影響財政轉移支付啊！"
後排傳來紙張翻動聲，鴻遠集團代表周振海舉著燙金文件袋起立："我司願捐贈最新款智能會議係統，包括八組全息投影設備......"
投影儀突然閃爍，秦風準備的《產業鏈優化圖譜》變成鴻遠集團宣傳片。孫耀華皺眉摘下眼鏡擦拭："辦公室該更新設備了，彆讓企業家看笑話。"
會議室的吊燈在孫耀華宣布散會的瞬間暗了下來，窗外的陽光斜射在長條形會議桌上，未喝完的茶水上浮著細碎的灰塵。秦風整理文件時，招商局長陳誌剛湊過來低聲道：“秦副區長，鴻遠那套係統……”話音未落，孫耀華的秘書王建國已站在門口：“秦副區長，孫區長請您去辦公室坐坐。”
深褐色實木門在身後無聲閉合，孫耀華解開西裝扣子陷進真皮沙發，下巴朝對麵的單人位揚了揚："坐，剛到的明前龍井，嘗嘗。"
秦風指尖觸到冰涼的骨瓷杯沿，瞥見茶幾下的《雲山綠化工程驗收單》，抬頭正對上牆麵的"全省十大改革先鋒"獎狀。孫耀華用竹鑷夾著茶葉，玻璃壺裡的水汽模糊了他半邊臉。
孫耀華用紫砂壺斟茶，普洱湯色在玻璃茶海上流淌如琥珀。
"國富同誌給我打電話，哭得像個孩子。"孫耀華將檔案袋推過茶海，火漆印上的"密"字被水漬暈開，"有人反映你排除異己，連二十年工齡的老同誌都不放過。"
秦風摸著火漆印的凹凸紋路："馬國富主任主動申請離崗學習，組織程序完全合規......"
"我懂！"孫耀華抬手打斷，腕間沉香手串撞在桌沿，"當年搞經開區改革，我三個月換了七個人！"他翻開舉報信第三頁，指甲在某行字上劃出凹痕，"這個雲山綠化公司，法人代表是你表弟陳誌強？"
窗外傳來灑水車的音樂聲，秦風瞥見茶海排水口卡著半張工程驗收單："這家公司三年前就注銷了，工商係統可查。"
孫耀華突然爆發大笑，魚缸裡的金龍魚驚得撞在玻璃上："我就說嘛！有的人占著茅坑不拉屎，該挪就得挪！"他從抽屜取出青花茶葉罐，"嘗嘗特級信陽毛尖，妙雪她爸特意給我留的。"
檔案室的黴味嗆得人睜不開眼，科員張曉芸踮腳抽出一摞泛黃卷宗："2010年的地籍圖紙都在這裡，但原始測繪記錄在市檔案館。"
秦風用紫外線燈掃過圖紙邊角，青紫色熒光勾勒出塗改痕跡："a07地塊當年是基本農田吧？"
"當時有省裡特批的......"張曉芸突然噤聲。招商辦主任馬國富端著裂了縫的紫砂壺站在門口，壺嘴還冒著熱氣。
"秦區長查舊賬呢？"馬國富沙啞的嗓音像砂紙摩擦，"2009年省裡特批的用地性質調整，市委常委會議紀要第......"
手機在檔案櫃上震動，林妙雪發來短信："父親讓你今晚回家吃飯，燉了黨參烏雞湯。"秦風卷起圖紙："國富同誌，組織複核曆史遺留問題也是對你的保護。"
應急燈在牆上投出搖晃的光斑，紀委監察室主任孫梅指著監控截圖："鴻遠的奔馳車連續三晚停在機關大院，車載記錄儀拍到周振海進過文印中心。"
秦風放大車牌照片："查這輛車的etc通行記錄，重點看上月15號赴省城路線。"司機趙小飛遞上車檢報告："車載定位器的電池產自長河鎮光伏廠，編號對應試生產批次。"
電腦突然彈出紅色警告，政務雲後台日誌顯示舉報信掃描件的ip地址歸屬區政府文印中心。張曉芸撞開門衝進來："2010年第27次主任辦公會紀要被人撕掉三頁，裝訂孔殘留著......"
窗外炸響驚雷，暴雨砸在防汛沙袋上劈啪作響。秦風撥通電話："孫區長，現在方便彙報嗎？"
聽筒裡傳來麻將牌碰撞聲："明天吧，我在陪劉老他們打橋牌呢，老人家就這點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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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耀華扶著輪椅上的前區長劉為民，枯葉在他鋥亮的皮鞋下碎裂："您當年搞鄉鎮企業改製，三個月關停十八家虧損企業，那才叫大刀闊斧！"
"現在年輕人不懂曆史背景！"劉為民的假牙在晨光裡發亮，拐杖重重杵在"優秀共產黨員"銅牌上，"動不動翻舊賬，當年要不是......"
秦風抱著檔案盒出現在廊柱後："劉老，2009年開發區用地性質調整的聯審會議，您作為組長簽批的文件......"
孫耀華突然插話："小秦啊，給老領導帶的降壓藥呢？"他掀開秦風手中的檔案盒，露出印著"雲山綠化公司"的營業執照，"這種材料怎麼能......"
周振海擦拭著額頭細汗："這套智能係統能提升50會議效率，我們特意增加了語音識彆模塊......"
網信辦技術員王浩亮出頻譜檢測儀："為什麼會有4組境外ip訪問記錄？"他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藏在屏保程序裡的爬蟲軟件，正在竊取人臉識彆數據！"
秦風按住想要拔電源線的張曉芸："保持設備通電，反追蹤信號源。"他轉頭對呆若木雞的周振海微笑："貴司的技術創新令人驚歎，不如現場演示數據清洗功能？"
秦風修剪著辦公室順來的綠蘿枯葉："這種微型傳感器的型號很新，市麵采購需要三級審批。"他將鑷子夾著的金屬片浸入碘酒，立刻浮現出"hytx007"的蝕刻編號。
秦風碾碎枯葉撒進煙灰缸："明天請園林局全麵檢查辦公區綠植，就說要防治白蟻。"
窗外閃過車燈，趙小飛在樓下按了兩聲喇叭。車載電台正在播報："今日暴雨導致西山出現滑坡險情......"
孫耀華的紅木鎮紙壓住衛星雲圖："按老經驗該炸山泄洪！當年青龍峽......"
"西山滑坡體結構不穩定！"秦風調出地質雷達掃描圖，紅色區域在屏幕上跳動，"建議調用長臂挖掘機開挖導流槽，這是機械布陣方案......"
應急燈突然熄滅，備用電源啟動的嗡鳴聲中，張曉芸舉著平板電腦衝進來："反追蹤到信號源了！ip地址顯示是......"
驚雷劈開夜空，雨幕中傳來山石滾落的轟響。所有人在瞬間的慘白電光裡，看清了平板屏幕上閃爍的區政府大樓平麵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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