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破窗欞灑下清冷的光,偏殿內彌漫著灰塵和陳腐的氣息,殘破的神像在陰影裡顯得猙獰。閆小六蜷縮在角落裡,像一隻受傷又警惕的野獸,眼中布滿血絲,臉上還帶著被審問後的疲憊與戾氣。他正神經質地啃著一塊硬餅,突然,一陣輕微卻熟悉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門外響起。閆小六猛地抬頭,眼中瞬間爆發出強烈的怨毒。
門被推開,趙永年師傅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一身粗布短打,麵容嚴肅,眼神銳利如鷹,掃視著陰暗的角落,最終定格在閆小六身上。趙師傅的聲音低沉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小六!”
這一聲呼喚,如同點燃了炸藥桶的引信!
閆小六像彈簧一樣從地上彈起來,雙眼赤紅,臉上的肌肉因極度的憤怒而扭曲變形。他指著趙師傅,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對方臉上,聲音嘶啞尖利,如同夜梟啼哭,充滿了刻骨的怨恨和背叛感:
“趙永年!!”他連“師傅”都不叫了,直呼其名,“你這個老不死的東西!!”他向前猛地跨了一步,身體因激動而劇烈顫抖,“你明知道!你他娘的比誰都清楚!把我交給國民黨,那就是把我往閻王殿裡推!就是死路一條!!你他媽竟然親手把我交出去?!你……你……”他氣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胸膛劇烈起伏,“你不配!你根本不配做我師傅!你這個老混蛋!!”每一個字都淬著毒,帶著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恨意。
趙永年顯然沒料到徒弟會如此激烈地辱罵自己,他猛地一怔,瞳孔瞬間收縮,布滿風霜的臉上先是掠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愕,隨即被滔天的怒火取代。一股被忤逆、被侮辱的威嚴感讓他須發皆張。他厲聲喝道,聲音如同炸雷在破殿中回蕩:“混賬東西!你竟敢如此辱罵為師?!”他向前踏出一步,氣勢陡然拔升,無形的壓迫感讓空氣都凝重了幾分,“我是你師父!教你功夫,傳你道理!你心中可還有半點敬畏之心?!可還有一絲一毫的倫常?!”
此時的閆小六,早已被恐懼、憤怒和絕望衝昏了頭腦,理智蕩然無存,狀若瘋癲的野狗。他歇斯底裡地吼叫著,唾沫橫飛:“我沒有!老子沒有!!我就這樣了!你能把我怎麼樣?!是你!是你先害了我!是你把我往死路上推!!”他完全不顧師徒情分,隻剩下赤裸裸的指控和瘋狂的敵意。
“孽障!”趙永年徹底被激怒了,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被冰冷的決絕取代。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瞬間欺近!右手五指如鉤,快如閃電,精準無比地使出了“螳臂絞頸”!那枯瘦卻蘊含千鈞之力的手,帶著淩厲的破風聲,狠狠扣向閆小六的後脖頸!
閆小六雖然狀若瘋魔,但多年習武的本能還在。他感覺到腦後生風,驚駭之下猛地縮頸沉肩,險險避開了要害,但趙師傅的手指依然如同鐵鉗般擦著他的皮肉扣下,劇痛瞬間傳來!閆小六慘叫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蹌,雙手下意識地胡亂揮舞,雙腳也在地上蹬踏掙紮,試圖掙脫這致命的鉗製。
趙師傅一招未能製敵,眼中寒光更盛。他順勢變招,左臂如螳螂捕食般驟然彈出,五指並攏如喙,使出刁鑽狠辣的“螳螂勾手”,帶著撕裂空氣的銳響,狠狠啄向閆小六的左肋軟肋!這一下若是擊中,足以斷骨傷臟!
閆小六在劇痛和死亡的威脅下爆發出驚人的潛能,他強行擰腰側身,以一個狼狽不堪卻異常驚險的姿勢,堪堪讓那致命的勾手擦著肋下掠過,勁風刮得他皮肉生疼。
然而,趙永年的殺招環環相扣!就在閆小六躲開勾手的瞬間,趙師傅的右手如同靈蛇般探出,精準地擒住了閆小六因躲閃而露出的左腕擒腕鉗臂)!強大的指力瞬間鎖死其關節!同時,趙師傅左手化啄為爪,五指彎曲如鐵鉤,閃電般使出“螳螂探爪”,帶著凝聚的寸勁,狠狠掏向閆小六毫無防備的腹部丹田!
“噗——!”
這一爪結結實實印在閆小六的肚子上!閆小六雙眼猛地凸出,身體如遭重錘轟擊,劇烈地弓了起來!一股腥甜直衝喉嚨,“哇”的一聲,一大口鮮血狂噴而出,染紅了身前的地麵和趙師傅的衣襟!他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幾乎昏厥。
趙永年毫不留情,趁其病要其命!他扣住閆小六手腕的右手猛地發力,如同鐵箍收緊,同時左腳悄無聲息地插入閆小六雙腿之間,將其下盤徹底鎖死!緊接著,他右手中指和食指並攏,指關節突出如金螳螂的利喙,凝聚全身勁力於一“點”,帶著刺耳的破風聲,精準無比地啄向閆小六被鉗製的左手腕關節——金螳啄骨!
“哢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清晰無比的骨裂聲在寂靜的破廟中響起!
“啊——!!!”閆小六發出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左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軟軟垂下,腕骨被這凝聚內家勁力的一啄徹底擊碎!劇痛如同海嘯般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意識,他再也支撐不住,像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地,身體因劇痛而劇烈抽搐,豆大的汗珠混著血水從額頭上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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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永年居高臨下地看著在地上痛苦翻滾、徹底失去反抗能力的徒弟,眼中沒有半分憐憫,隻有冰冷的怒意和清理門戶的決心。他聲音如同寒鐵:“你這個欺師滅祖、背信棄義的逆徒!我今天就要把你捆回去,交給李將軍發落!”
就在這時,破廟外傳來一陣急促而整齊的腳步聲。大師兄雲飛和沈連長帶著一隊國軍士兵,舉著火把迅速衝了進來,火光瞬間驅散了殿內的昏暗。他們一眼就看到了地上哀嚎的閆小六和站在一旁、衣襟染血的趙永年。
沈連長快步上前,對著趙永年抱拳,語氣帶著敬意和感激:“趙師傅!多謝您深明大義,出手擒住這個叛徒!省了我們不少功夫!”
大師兄李雲飛也向趙永年微微頷首,目光銳利地掃過地上的閆小六,確認他已無威脅。他沉聲道:“趙師傅,辛苦了。”
一個身材魁梧的國軍士兵應聲上前,掏出繩索,準備將癱軟在地、隻剩哀嚎的閆小六重新捆上。他蹲下身,剛抓住閆小六完好的右手腕,準備將其反剪。
躺在地上如同死狗般的閆小六,眼中突然爆發出最後一絲瘋狂的狠厲!他強忍著碎腕的劇痛,完好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攏如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精準地戳向那國軍士兵肋下一個極其隱蔽的要穴——點穴手!
“呃!”那士兵猝不及防,隻覺得肋下一麻,半邊身體瞬間酸軟無力,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閆小六如同回光返照的困獸,猛地彈起!他強提一口殘存的內息,完好的右手掌帶著淩厲的掌風,閃電般拍向旁邊另一個試圖拔槍的國軍士兵胸口!那士兵悶哼一聲,被震退數步!同時,閆小六的左腿如同毒蠍擺尾,狠狠掃向第三名士兵的下盤!
他狀若瘋虎,完全不顧自身傷勢,隻想在臨死前拉人墊背!而他的首要目標,赫然就是剛剛重創他的趙永年!他血紅怨毒的眼睛死死鎖定趙師傅,完好的右手五指彎曲如鉤,帶著同歸於儘的瘋狂,直撲趙永年的咽喉要害!口中嘶吼:“老東西!一起死吧——!”
“放肆!”一聲怒喝如同驚雷炸響!
一直冷眼旁觀、蓄勢待發的大師兄雲飛動了!他身形如鷂鷹般騰空而起,動作快得隻在眾人眼中留下一道殘影!人在半空,雙掌已然運足剛猛無儔的內力,掌緣隱隱泛著青氣!正是他的成名絕技——推碑手!
“砰!!!”
雙掌結結實實、毫無花哨地印在瘋狂撲來的閆小六胸口正中央!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閆小六前撲的動作戛然而止。他臉上的瘋狂和怨毒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驚愕和無法置信。他清晰地聽到了自己胸腔內部傳來一連串沉悶而恐怖的碎裂聲!五臟六腑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瞬間砸成了肉泥!一股無法形容的劇痛和冰冷瞬間席卷全身!
他連慘叫都沒能發出,身體如同斷了線的破風箏,被這股沛然莫禦的巨力打得淩空倒飛出去,重重撞在殘破的神龕上,發出一聲悶響,然後軟軟滑落在地,七竅之中緩緩滲出暗紅的血液,身體微微抽搐了幾下,便徹底不動了,隻有那雙眼睛還圓睜著,凝固著最後的瘋狂與不甘。
大師兄雲飛緩緩收掌落地,氣息平穩,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都沒看地上生機斷絕的閆小六,聲音冷冽如冰,對身後的士兵下令:“拖走。帶到李將軍那裡,驗明正身。”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趙永年看著地上徒弟的屍體,身體幾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他緩緩閉上雙眼,兩行渾濁的老淚無聲地從布滿皺紋的臉頰滑落,滴落在染血的衣襟上。他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眼中已隻剩下沉痛和決絕。他對著大師兄雲飛和沈連長,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
“閆小六……他……罪有應得。隻盼……隻盼能從他嘴裡……撬出些鬼子的情報,也算……也算他最後一絲贖罪了。”他頓了頓,挺直了佝僂的脊背,抱拳道:“雲飛兄弟,沈連長,還有各位抗日的好漢!老朽……老朽雖然年邁,但還有幾分力氣,懂些拳腳。若是打鬼子用得著,你們儘管開口!我趙永年,願在戰場上,儘一份綿薄之力!”
日軍指揮部內,寺內將軍正背對著門站在軍事地圖前,手中的紅藍鉛筆在地圖上劃出一道道痕跡。窗外夕陽的餘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將他挺直的背影拉得老長。
"報告!"
一個急促的聲音打破了指揮部的寂靜。寺內將軍沒有回頭,隻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來人說話。
通訊兵小跑進來,額頭上的汗珠在夕陽下閃閃發亮。他雙手捧著一份電報,聲音有些發抖:"將軍閣下,前線...前線傳來緊急戰報..."
寺內這才轉過身來,他五十多歲的年紀,頭發已經花白,但那雙眼睛卻銳利如鷹。他慢條斯理地摘下眼鏡,用軍裝口袋裡的手帕擦了擦鏡片。
"念。"
通訊兵咽了口唾沫,聲音更加顫抖:"派去圍剿江口渙和李三的...三千一百二十名帝國士兵...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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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寺內將軍的手突然停在半空,眼鏡片在他指間反射出一道冷光。他緩緩抬起頭,臉上的皺紋似乎在一瞬間加深了。"你再說一遍!"
"三千多名帝國勇士...全部被支那人槍決...無一生還..."通訊兵的頭越來越低,幾乎要埋進胸口。
指揮部內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寺內將軍的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突然,他猛地將手中的眼鏡摔在地上,鏡片應聲碎裂,玻璃渣四處飛濺。
"混蛋!"寺內將軍怒吼一聲,右手重重拍在桌麵上,震得桌上的茶杯跳了起來。"三千人的部隊!一個也沒回來嗎?!這幫可恨的支那人!"
的咆哮在指揮部內回蕩,幾名參謀官立刻站得筆直,大氣都不敢出。寺內將軍的胸口劇烈起伏,他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向牆壁,瓷片和茶水濺得到處都是。
"將軍閣下,請息怒。"一個沉穩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前田中佐邁著標準的軍人步伐走進來,他的軍裝一絲不苟,臉上的表情冷靜得近乎冷酷。
"息怒?"寺內將軍轉過身,眼中燃燒著怒火,"前田,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三千名帝國最精銳的士兵,就這樣被一群支那農民消滅了!這是恥辱!天大的恥辱!"
前田中佐走到寺內將軍麵前,微微低頭:"將軍閣下,屬下理解您的憤怒。但請允許屬下直言,憤怒解決不了問題。"
寺內將軍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走到窗邊,背對著房間,雙手緊握成拳放在身後。"前田君,你有什麼建議?"
前田中佐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幾不可見的冷笑:"將軍閣下,支那人最重視的就是他們的平民百姓。我們可以殺一批附近的村民,把他們的人頭掛在城牆上。這樣一來,國民黨軍隊就會知道反抗皇軍的代價,下次交戰前就會三思而行。"
窗邊的寺內將軍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片刻沉默後,他轉過身來,臉上的憤怒已經被一種冷酷的決斷所取代。
"前田,你知道這樣做會引來國際社會的譴責嗎?"
前田中佐挺直腰板:"將軍閣下,戰爭本就是殘酷的。支那人不懂我們的仁慈,那我們隻能用恐懼讓他們屈服。"
寺內將軍走到辦公桌前,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夕陽的餘暉照在他半邊臉上,另一半則隱沒在陰影中,顯得格外陰森。
"你說得對。"最終,他緩緩點頭,"事到如今,也隻能這麼做了。前田中佐,你去辦吧。"
前田中佐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他猛地一個立正,對寺內將軍來了一個標準的90度鞠躬:"是!將軍閣下!屬下一定不負所托!"
此時,日軍司令部的走廊裡,隻有幾盞昏黃的壁燈投下搖曳的光影,將兩道緊貼牆壁的身影拉得老長。
燕子李三和大師兄李雲飛如今卻穿著一身粗布雜役的衣服埋伏在暗處。李三此刻正咬著一根草莖,左胸的傷口還在滲血。他眯著那雙鷹隼般的眼睛,透過門縫死死盯著會議室裡那個穿著筆挺軍裝、留著八字胡的日本軍官。前田中佐正用日語向手下布置著什麼,嘴角掛著令人作嘔的冷笑。
"他奶奶的!"李三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右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藏著的燕子飛鏢。他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額頭上青筋暴起,像幾條扭曲的蚯蚓。"這個前田,我就知道他沒憋好屁!打算拿德勝村的老百姓開刀,老子先宰了他!"
大師兄一把按住李三的手腕。他的動作看似輕巧,卻如鐵鉗般牢固。"李雲龍!"大師兄壓低聲音,眼中閃爍著警告的光芒,"你一直都很冷靜,今天怎麼這麼衝動?"
李三猛地轉頭,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走廊昏暗的光線下,他臉上的傷疤顯得更加猙獰。"冷靜?"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兩個字,"師哥,你聽見那畜生說什麼了嗎?明天天亮前要把德勝村變成無人區!那裡可有著三百多口子老百姓!"
大師兄的手紋絲不動,他的聲音卻比北平冬夜的風還要冷:"李雲龍,你聽我一句勸,你要是現在殺了前田,寺內那老狐狸肯定知道這件事,咱們肯定會打草驚蛇的。況且你現在有傷,咱們還是應該謹慎行事。"他另一隻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因為走廊儘頭傳來了皮靴踏地的聲響。
李三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放鬆緊繃的肌肉。大師兄趁機將他拉進一旁的雜物間,輕輕帶上門。黑暗中,隻有兩人壓抑的呼吸聲。
"聽我說,三兒。"大師兄湊到他耳邊,聲音幾不可聞,"現在我們先回去,找到韓璐、張將軍、沈連長,還有你師姐,然後我們跟德勝村的保長取得聯係,先把老百姓轉移了再說。前田的命,遲早是你的。有合適的機會,你把他解決掉。"
雜物間外,巡邏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李三閉上眼睛,喉結上下滾動。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眼中的怒火已被堅冰般的冷靜所取代。他點點頭,從內兜摸出一塊懷表看了看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