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軍臨時指揮所內,一盞煤油燈在木桌上搖曳著昏黃的光。
牆上的作戰地圖被紅藍鉛筆勾勒得密密麻麻,幾個箭頭直指他們所在的陣地。李將軍雙手撐在桌沿,眉頭緊鎖,盯著地圖上標注的"日軍第五師團"字樣。
"報告!"門外傳來衛兵的聲音。
"進來。"李將軍頭也不抬地說道。
唐師長大步流星地走進來,身後跟著46營的安營長和韓璐。唐師長摘下軍帽,露出剃得精短的頭發,額頭上還帶著汗珠,顯然是一路疾走而來。
"李將軍,情況怎麼樣?"唐師長直奔主題,聲音洪亮。
李將軍直起身子,目光掃過三人:"剛接到偵察兵報告,日軍第五師團主力距離我們不到三十裡,明天拂曉前必定會發動進攻。"
安營長聞言,拳頭不自覺地握緊。韓璐則抿了抿嘴唇,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但很快又恢複了堅定。
"唐師長,"李將軍目光炯炯地看著他,"我知道你們滇軍的實力,打自己人一向都裝熊,打日本鬼子不要命。"
唐師長聞言哈哈大笑,笑聲在簡陋的木屋內回蕩。
他拍了拍胸脯,軍裝上的灰塵被拍得飛揚起來:"李將軍,提起我們滇軍的戰鬥力,那不是吹的!"他轉身指向門外,"我們清一水的英軍和法軍的裝備,雖然比不上小日本的精良,但弟兄們個個都是好樣的!"
"但是,"唐師長的笑容收斂了些,眉頭微皺,"我們就是缺少飛機和坦克。小鬼子的裝甲部隊確實是個麻煩。"
李將軍點點頭,目光轉向安營長:"安營長,你們營的反坦克武器準備得如何?"
安營長上前一步,聲音沉穩:"報告將軍,我們收集了所有能用的反坦克武器,但數量有限。每個排隻有兩具反坦克槍,彈藥也不充足。"
韓璐突然開口,聲音清脆卻堅定:"李將軍,唐師長,我們現在缺少的是這個。"她從隨身的布包裡拿出一個玻璃瓶,裡麵裝著不明液體,瓶口塞著布條。
三人同時看向她手中的瓶子。
"燃燒瓶?"李將軍眼睛一亮。
韓璐點頭,纖細的手指穩穩地握著瓶子:"我在蘇聯軍事手冊上看到過。用酒精、汽油混合,加入一些橡膠增加粘性,對付坦克很有效。"
唐師長湊近看了看,突然咧嘴笑了:"好家夥!韓軍需官,你還有這手!"他伸手想拿過來細看,韓璐卻靈巧地避開了。
"小心,唐師長,這個燃燒瓶可彆傷到您,它現在已經是可以使用的狀態,隨時都能爆炸。"韓璐嚴肅地說,"我試驗過,效果不錯。雖然不能完全摧毀坦克,但能讓它失去戰鬥力。"
李將軍沉思片刻,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材料好找嗎?"
"不難。"韓璐迅速回答,"我們已經收集了不少空酒瓶,汽油和酒精也有儲備。就是橡膠比較缺,但可以加入一些油脂代替。"
安營長眼睛發亮:"這個主意好!我們可以在陣地前沿布置一些陷阱,等坦克靠近就投擲。"
唐師長興奮地搓著手:"好!就這麼辦!韓軍需官,你立即組織人手趕製。有多少做多少!"
韓璐挺直腰板敬了個軍禮:"是!我馬上去辦。"她轉身要走,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對了,需要挑選一些臂力好的士兵專門負責投擲,最好能在五十米內命中目標。"
李將軍讚許地點頭:"安營長,這事交給你安排。"
"是!"安營長大聲應道。
韓璐匆匆離開後,屋內三人重新圍到地圖前。李將軍指著一條蜿蜒的山路:"日軍必定會從這裡進攻。唐師長,你們滇軍擅長山地作戰,有什麼想法?"
唐師長摸著下巴上的胡茬,眼睛眯成一條縫:"李將軍,我們滇軍有個傳統戰術,叫"夜摸營"。就是趁夜色靠近敵人,突然發起攻擊。"他手指在地圖上畫了個圈,"我們可以先派小股部隊騷擾,等日軍亂了陣腳,再主力出擊。"
安營長補充道:"滇軍弟兄們近戰格鬥是一把好手。如果能拉近距離,抵消日軍火力優勢,我們的勝算就大了。"
李將軍沉思良久,終於點頭:"好,就這麼辦。唐師長,你負責指揮正麵防禦;安營長,你帶精銳準備夜襲。韓軍需官的燃燒瓶一定要在天黑前準備好。"
"是!"兩人齊聲應答。
屋外,夕陽西下,將滇軍陣地染成一片血紅。士兵們正在加緊修築工事,鐵鍬與石頭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遠處,隱約可以聽到日軍坦克引擎的轟鳴聲。
韓璐已經召集了後勤人員,在臨時搭建的工棚裡熱火朝天地製作燃燒瓶。她親自示範,動作麻利地將混合好的燃料倒入瓶中,然後小心地塞好布條。
"記住,布條不能塞得太緊,否則無法引燃;也不能太鬆,會漏出來。"她一邊操作一邊講解,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一個年輕的小戰士好奇地問:"韓璐姐,這真的能對付鐵王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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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璐抬頭,露出一個堅定的微笑:"當然能。我親眼看見在徐州見過蘇聯顧問使用過,一輛坦克就這麼被廢掉了。"她頓了頓,"不過投擲時要小心,必須在安全距離,投擲完成需要立刻隱蔽。"
夜幕漸漸降臨,滇軍陣地上彌漫著緊張而肅穆的氣氛。士兵們默默檢查著武器,有些人拿出家人的照片看了又看,然後小心地收進貼身的衣袋。
唐師長巡視陣地,不時停下來拍拍士兵的肩膀:"弟兄們,明天就是見真章的時候了。讓小鬼子見識見識咱們滇軍的厲害!"
士兵們低聲應和,眼中燃燒著戰意。
安營長則親自挑選了三十名精壯士兵,組成夜襲小隊。他們腰間彆滿了手榴彈,有些人還背上了大刀——這是滇軍的特色武器。
"記住,我們的目標是製造混亂,不是硬拚。"安營長沉聲叮囑,"投完手榴彈就撤,不要戀戰。"
韓璐帶著幾名士兵將製作好的燃燒瓶分發到各個陣地。她親自教士兵們使用方法:"點燃布條後,數三秒再投擲,讓火焰充分燃燒。瞄準坦克的發動機艙或觀察窗。"
一個滿臉稚氣的小戰士緊張地問:"韓璐姐姐,要是投不準怎麼辦?"
韓璐溫柔卻堅定地按住他的肩膀:"彆怕,就當是在老家扔石頭打鳥。你叫什麼名字?"
"報告長官,我叫小虎,雲南大理人。"小戰士挺起胸膛回答。
"好的,小虎,我相信你一定能行。"韓璐鼓勵道,"為了家鄉,為了國家,我們必須守住這裡。"
夜深了,除了哨兵,大部分士兵都抓緊時間休息。韓璐卻還在清點剩餘的物資,確保明天的戰鬥不會因為後勤問題而失利。
李將軍走過來,遞給韓璐一杯熱茶:"韓璐姑娘,你也該休息了。"
韓璐接過茶杯,雙手因為長時間的勞作而微微發抖:"謝謝將軍。我隻是擔心準備不夠充分..."
李將軍望著遠處的黑暗,那裡隱約有日軍篝火的光亮:"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種燃燒瓶的創意,連我都沒想到。"
韓璐輕輕搖頭:"我隻是從書上看到的。真正勇敢的是那些明天要與我們並肩戰鬥,直麵日軍的士兵們。"
"我們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戰鬥。"李將軍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明天會是一場硬仗,但滇軍的弟兄們不會讓我們失望。"
淩晨四點,安營長帶領夜襲小隊悄然出發。他們像幽靈一樣穿過灌木叢,向日軍營地摸去。
與此同時,日軍第五師團的陣地上,坦克已經發動,引擎的轟鳴聲打破了黎明的寂靜。日軍士兵正在做最後的戰前準備,他們傲慢地認為,麵對缺乏重武器的中國軍隊,這將是一場輕鬆的勝利。
天色微明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連串爆炸聲——安營長的夜襲小隊得手了。緊接著,日軍陣地上一片混亂,警報聲、喊叫聲此起彼伏。
唐師長站在前沿陣地,舉起望遠鏡觀察,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乾得漂亮!"他轉身對傳令兵說:"傳我命令,全體進入戰鬥位置!"
太陽剛剛升起,日軍就在坦克的掩護下發動了進攻。十多輛坦克排成楔形隊形,後麵跟著密密麻麻的步兵,氣勢洶洶地向滇軍陣地壓來。
"穩住!等他們進入射程再打!"各級軍官在戰壕中來回奔走,傳達命令。
韓璐也在前沿陣地,她負責指揮燃燒瓶小組。看到日軍坦克越來越近,她的心跳加速,但表麵依然鎮定。
"準備燃燒瓶!"她大聲命令。
士兵們紛紛點燃布條,火焰在晨光中跳動,映照著他們堅毅的麵龐。
"投!"
數十個燃燒瓶劃出弧線,飛向日軍坦克。有些落在空處,但有幾個準確地砸在了坦克上。火焰立刻吞沒了鋼鐵巨獸,黑煙滾滾而起。一輛坦克的艙蓋打開,渾身著火的日軍坦克兵慘叫著爬出來,隨即被滇軍的神槍手擊斃。
"打得好!"唐師長在觀察所裡激動地拍桌。
日軍顯然沒料到會遭遇如此頑強的抵抗,攻勢一時受挫。但很快,他們調整部署,在炮火掩護下再次衝鋒。
戰鬥進入了白熱化階段。滇軍將士浴血奮戰,用生命扞衛著每一寸土地。韓璐穿梭在陣地上,不斷為燃燒瓶小組補充彈藥,同時還要照顧傷員。
一顆炮彈在不遠處爆炸,震得她摔倒在地。等她爬起來時,發現王小虎倒在血泊中,胸前一片殷紅。
"王小虎!"韓璐衝過去,將他拖到相對安全的戰壕裡。
小戰士氣息微弱,卻還緊緊握著一個未使用的燃燒瓶:"韓...韓長官...我還沒...沒打中一輛坦克..."
韓璐眼眶發熱,卻強忍淚水:"你會好起來的,堅持住!"
王小虎艱難地搖搖頭,將燃燒瓶推向她:"替我...多燒幾輛...鐵王八..."
他的手突然垂下,年輕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這個硝煙彌漫的黎明。
韓璐擦去眼淚,拿起那個燃燒瓶,轉身衝向最激烈的戰位。此刻,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讓戰友的血白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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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沉,將滇軍臨時指揮所的窗戶染成血色。韓璐正俯身在木箱上清點藥品,纖細的手指在繃帶和藥瓶間靈活穿梭。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衛兵壓低的聲音:"李隊長回來了!"
韓璐猛地抬頭,幾縷散落的發絲粘在汗濕的額頭上。她顧不得整理,三步並作兩步衝向門口。門簾被掀開的瞬間,一個高大的身影踉蹌著跌了進來。
"三哥!"韓璐驚呼一聲,連忙上前攙扶。
李三的左臂無力地垂著,臉色蒼白如紙,乾裂的嘴唇上結著血痂。他軍裝的前襟被撕開一道口子,隱約可見裡麵滲血的繃帶。見到韓璐,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露出一排沾著塵土的牙齒。
"沒事...就是...舊傷有點..."他話未說完,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身子向前佝僂,右手死死按住胸口。
韓璐扶著他坐到木箱上,動作輕柔卻堅決。她的眉頭擰成一個結,眼中滿是心疼與責備:"三哥,你胸口的傷還沒好,我不是說過彆使勁用力嗎?"她的聲音微微發顫,手指已經熟練地解開李三的衣扣,露出纏繞在胸膛上的繃帶——雪白的紗布早已被鮮血浸透,變成了暗紅色。
李三喘著粗氣,卻仍試圖安慰她:"放心吧,妹妹,我有分寸的。"他抬起右手,想拍拍韓璐的肩膀,卻在半空中被一陣劇痛打斷,手臂無力地垂下。
"有分寸?"韓璐的聲音陡然提高,手上拆繃帶的動作卻依然輕柔,"有分寸的人會帶著未愈的槍傷去爬鬼子的鐵絲網?"她從藥箱裡取出酒精棉,小心地擦拭傷口周圍的血跡。李三疼得肌肉緊繃,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卻硬是咬著牙沒哼一聲。
"忍著點。"韓璐放柔了聲音,從藥瓶裡倒出些褐色粉末敷在傷口上,"這是最後一點雲南白藥了,你可得給我好好珍惜。"
李三咧嘴笑了,儘管這個動作牽動傷口讓他表情扭曲:"還是妹妹疼我。"
韓璐白了他一眼,手上麻利地纏上新繃帶:"少貧嘴。任務完成了?"
李三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他挺直腰背,卻因牽扯傷口而倒吸一口冷氣:"完成了。妹妹,我剛去了一趟臨沂。"
"臨沂?"韓璐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那不是山東地界嗎?你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