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邸的地下室裡,潮濕的黴味混合著煤油燈微弱的煙氣。
美惠子蜷縮在角落,纖細的手指緊緊攥著秋紅的衣袖。
秋紅拍拍她的手背,低聲道:"彆怕,李將軍既將我們安置在此,必會護我們周全。"
美惠子抬起蒼白的臉,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可外麵炮聲越來越近了......我很擔心韓璐姐姐和李三哥。"
秋紅剛要回答,頭頂突然傳來"轟隆"一聲悶響,震得牆灰簌簌落下。兩人同時一顫,不約而同望向那扇緊閉的鐵門。
與此同時,城外陣地上,韓璐正趴在戰壕邊緣,望遠鏡裡日軍的膏藥旗已清晰可見。她咬著下唇,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那把勃朗寧手槍——那是李將軍臨行前親手交給她的。
"韓璐姑娘!"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韓璐猛地回頭,隻見盧師長帶著一隊滇軍士兵風塵仆仆地趕來,軍裝上還沾著行軍路上的泥漿。
"盧師長!"韓璐驚喜地跳起來,差點撞到戰壕頂棚。她胡亂拍打兩下軍裝上的土,敬了個標準的軍禮,"184師來得太及時了!"
盧師長還禮時,手腕上的繃帶露了出來——那是前日戰鬥留下的傷。他環顧四周,眉頭漸漸皺成"川"字:"中央軍柳師長的人呢?"
李三正往彈夾裡壓子彈,聞言"哢嗒"一聲把彈夾拍進槍柄,冷笑道:"那幫龜孫子?早他媽跑沒影了!"他狠狠啐了一口,黃土地麵上頓時多了個深色的圓點。
大師兄李雲飛默默遞過水壺,李三接過來猛灌兩口,喉結劇烈滾動。水珠順著他黝黑的脖頸往下淌,在臟兮兮的黑色短褂上洇開一片深色。
"重機槍全在柳師長那兒。"大師兄聲音平靜,但太陽穴上的青筋暴起,"我們隻剩步槍、輕機槍和每人兩顆手榴彈。"
戰壕裡突然安靜得可怕。遠處日軍的坦克引擎聲隱約可聞,像死神磨牙的響動。
李三突然把鋼盔往地上一摔,"當啷"一聲驚起幾隻麻雀:"老子去把那幫慫蛋追回來!"他彎腰撿鋼盔時,左手上那道蜈蚣似的傷疤格外猙獰——那是跟大漢奸九天鶴纏鬥時留下的。
大師兄按住他肩膀:"我跟你一同去。"簡短的幾個字,卻讓韓璐鼻子一酸。她知道大師兄向來惜字如金,但每次行動都衝在最前。
盧師長突然從內袋掏出一份文件,牛皮紙信封上赫然蓋著朱紅大印:"帶上這個。"他壓低聲音,"委員長手諭,必要時可先斬後奏。"
李三接過時,手指微微發抖。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去年在徐州,他就親眼見過張將軍用類似的手令處決過逃兵。
"三哥!"韓璐突然抓住李三的手腕。她掌心都是冷汗,卻倔強地仰著臉,"一定要......"話沒說完,一陣尖銳的炮彈破空聲由遠及近。
"臥倒!"
二師姐一個箭步衝來,把韓璐撲倒在身下。"轟"的一聲,不遠處騰起衝天火光,震得戰壕裡的沙袋簌簌掉落土粒。
硝煙中,二師姐利落地翻身而起,辮梢的紅色頭繩像團跳動的火焰:"放心去吧!他們倆的輕功,當年在燕子門可以和師父比個平手!"她說著在李三屁股上踹了一腳,力道剛好把他送出戰壕。李三疼得“哎喲”一聲,呲牙咧嘴。
大師兄無奈搖頭,卻以驚人的敏捷翻出戰壕。李三回頭看了眼韓璐,嘴唇動了動,終究什麼也沒說,轉身追著大師兄消失在炮火掀起的煙塵中。
韓璐扒著戰壕邊緣,直到那兩個身影變成小黑點。盧師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韓璐姑娘,你看——"他指著遠處日軍陣地,那裡正有十幾輛坦克排成楔形隊形。
"師長,我們守得住嗎?"韓璐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她不是害怕,而是憤怒——為那些不戰而逃的友軍。
盧師長摸出半包皺巴巴的老刀牌香煙,叼了一根在嘴裡,卻沒點火。陽光照在他斑白的鬢角上,映出金屬般的光澤:"你記得剛剛拚過的幾場白刃戰嗎?當時我們子彈打光了,就用大刀;大刀卷刃了,就用鐵鍬。韓璐姑娘,你和你大師兄的鍬功還不錯,用一把鐵鍬就能打得鬼子滿地找牙。"他忽然笑了,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小鬼子管這叫"滇軍瘋狗戰術"。"
陣地上響起零星的笑聲。有個滿臉稚氣的小兵舉起刺刀:"報告師長!我牙口好著呢!"
眾人哄笑中,韓璐悄悄抹了把眼角。她端起望遠鏡再次觀察敵情時,手指已經不再發抖。遠處地平線上,日軍的膏藥旗正隨著坦克推進而緩緩移動,像一片汙血染紅了春天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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