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建業城東,靠近水門的僻靜街巷。雨水衝刷著青石板路,發出單調的嘩嘩聲。
數十名身著緊身黑衣、口銜枚、手持利刃的顧家死士,如同鬼魅般從陰影中悄然彙聚。
顧雍沒有親至,但領頭的心腹家將手中緊握著一枚刻有顧氏族徽的玄鐵令牌,代表著家主的意誌。
他無聲地一揮手,死士們分成兩隊,一隊如狸貓般敏捷地撲向附近一座不起眼的望樓——那裡是控製水門絞盤的關鍵哨所;另一隊則潛向水門內側的守軍值房。
幾乎在同一時間,另一群同樣精悍的黑影出現在通往東門的主街兩側屋簷下。
他們來自陸家隱藏的力量,由陸駿最信任的族侄帶領。
他們的目標更明確——東門內負責夜間輪值的城門尉及其親兵衛隊。陸駿本人,則在幾名忠心耿耿的老仆護衛下,乘坐一輛蒙得嚴嚴實實的青篷小車,悄然停在東門內一個既能觀察城門動靜又能隨時撤離的角落。他掀開車簾一角,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城門方向,握著暖爐的手因用力而指節發白。
“動手!”顧氏家將一聲壓抑的呼哨刺破雨夜!
望樓上的守軍正抱著長矛打盹,隻覺喉頭一涼,哼都沒哼一聲便軟倒在地。水門內側的值房裡,幾個圍著小火爐取暖的士卒被破門而入的黑影瞬間格殺。
控製水門絞盤的顧家死士奮力轉動巨大的木輪,粗重的鐵鏈嘩啦啦作響,沉重的包鐵閘門在雨水中緩緩升起!
“敵襲!水門開了!”
東門附近的守軍終於被絞盤聲驚動,淒厲的警哨劃破夜空!
然而,為時已晚!
“殺!”
陸家死士的怒吼如同平地驚雷!他們從藏身處暴起,手中淬毒的弩箭瞬間射倒數名剛衝出值房的城門尉親兵。
刀光在雨幕中交織成死亡的羅網,猝不及防的守軍士兵被砍瓜切菜般放倒。
陸駿的族侄一馬當先,手中長刀如匹練般斬下剛披掛好甲胄的城門尉的頭顱!熱血衝天而起,旋即被冰冷的雨水衝刷殆儘。
“開城門!迎王師!”
陸駿在車內聲嘶力竭地大吼,聲音因激動和仇恨而變調。
沉重的建業東門,在顧陸兩家死士的合力推動下,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緩緩向內洞開!門外的曠野一片漆黑,唯有連綿的雨線在風中狂舞。
就在城門開啟的刹那,那無邊的黑暗中,驟然亮起無數點猩紅的光!
緊接著,是滾雷般由遠及近、越來越響、越來越密的轟鳴!
那不是雷聲,是無數鐵蹄踏碎大地、踐踏泥濘發出的恐怖聲浪!
“麒麟軍!衝鋒!”
一聲穿透雨幕的厲吼如同驚雷炸響!
夏侯鎮、夏侯逸和他身披重甲、人如虎馬如龍的麒麟軍,早已如潛伏的巨獸,在城外濕冷的泥濘中等候多時!
城門洞開的瞬間,便是他們發動致命衝鋒的信號!
紅色的洪流!鋼鐵的洪流!死亡的洪流!瞬間衝垮了洞開的城門,洶湧灌入建業城內!
鐵蹄所過之處,零星趕來阻攔的吳軍士卒如同紙片般被撞飛、踏碎!
雪亮的環首刀在雨夜中劃出淒厲的寒光,帶起一蓬蓬滾燙的血雨!
陸駿在仆人的攙扶下,踉蹌著登上東門內側的城樓。
冰冷的雨水瞬間打透了他的衣袍,刺骨的寒意卻壓不住心頭那病態的狂熱。
他望著城下如潮水般湧入、肆意砍殺的曹軍鐵騎,望著這座象征孫氏權力的城池在鐵蹄下呻吟、燃燒,乾癟的胸膛劇烈起伏。
陸駿用儘全身力氣嘶喊,聲音淒厲如夜梟,蓋過了喊殺與蹄聲,充滿了大仇得報的扭曲快意與無儘悲愴。
“你們看見了嗎?!你們看見了嗎?!孫氏的基業……孫氏的建業……破了!血債……血債今日索還了——!”
喊到最後,已是泣血般的嗚咽,渾濁的老淚混著冰冷的雨水,滾滾而下。
夏侯逸的麒麟軍如同決堤的洪流,狂暴地湧入建業東門。
鐵蹄踐踏著濕滑的青石板路,發出沉悶而恐怖的轟鳴,壓過了淒風冷雨的嗚咽。
雪亮的環首刀在雨夜中劃出一道道死亡的弧光,倉促迎戰的吳軍巡哨如同麥稈般被輕易割倒。
慘叫聲、兵刃撞擊聲、戰馬嘶鳴聲瞬間撕裂了建業城短暫的死寂,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城內急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