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軍進城了!”
“東門破了!快跑啊!”
“保護將軍!”
混亂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暈染開來。百姓驚恐地緊閉門戶,窗欞縫隙後是無數雙絕望的眼睛。
零星組織起來的吳軍小隊,在麒麟軍摧枯拉朽的衝擊下瞬間潰散。
火光開始在東城各處零星燃起,濃煙混雜著水汽,更添幾分末日般的淒惶。
太初宮,偏殿內,孫權臉上的醉意和刻意營造的威嚴,在親衛統領渾身浴血、跌跌撞撞衝入殿內的瞬間,被徹底擊得粉碎。
“將……將軍!大事不好!”
親衛統領聲音嘶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恐。
“東門……東門開了!夏……夏侯逸的騎兵……殺進來了!顧……顧家……陸家……他們反了!”
殿內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統領粗重的喘息和窗外愈發清晰的喊殺聲。
絲竹管弦早已絕響,舞姬樂師癱軟在地,瑟瑟發抖。
孫權手中握著的酒樽“當啷”一聲掉落在金磚地上,殷紅的酒液濺濕了他的袍角,像極了血。
他年輕的臉上血色儘褪,瞳孔因極度的震驚和恐懼而急劇收縮。
“顧雍……陸駿……?”
孫權的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那個溫雅持重、被父親評價為“有長者之風”的顧元歎?那個平日裡沉默寡言、似乎隻關心族譜的陸季才?竟然是他們?!
自己為了穩固後方、籌集軍資,確實對江東舊族多有苛責掣肘,甚至借故打壓……可從未想過,他們竟敢……竟敢引狼入室,背叛孫氏至此!
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孫權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
大哥孫策將後方托付於他,這是何等的信任!而他……他竟將建業,將孫氏的根基,拱手送給了曹操?!
“將軍!請速速移駕!”
呂範猛地撲過來,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
“宮門尚在,末將拚死護您從西門突圍!再遲就來不及了!”
他眼中布滿血絲,充滿了決死之意。
孫權猛地回過神,一股源自孫氏血脈的凶悍和不甘瞬間壓倒了恐懼。
他一把推開試圖攙扶他的內侍,“哐啷”一聲拔出腰間的古錠刀!刀鋒在宮燈下閃爍著寒芒,映照著他那雙因憤怒和屈辱而燃起熊熊火焰的眼睛。
“走?!”
孫權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嘶吼,蓋過了殿外越來越近的廝殺聲。
“我大哥在前線浴血!我孫權,豈能做喪家之犬?!呂範!”
“末將在!”
“收攏所有能戰之兵!隨我死守宮門!能撐一刻是一刻!派人……派人火速沿江而下,告知我大哥!建業……建業……”
他喉頭哽咽,後麵的話再也說不出口,隻是死死攥緊了刀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知道,建業已陷,但他必須為兄長爭取哪怕一絲的反應時間!
經過一夜慘烈的廝殺,建業城內的抵抗之火,在絕對優勢的曹軍鐵蹄和內部叛亂的夾擊下,終於漸漸熄滅。
太初宮方向最後幾聲絕望的呐喊也歸於沉寂。
孫權在呂範等死士的拚死護衛下,終究未能守住宮門,在最後時刻被強行架起,裹挾在殘兵之中,從西門殺出一條血路,倉皇遁入茫茫雨幕,不知所蹤。
建業城,這座江東的心臟,徹底落入了,夏侯兄弟之手。
城門內外,屍骸枕藉。吳軍士卒、來不及逃走的百姓、甚至一些參與叛亂的顧陸兩家死士,都倒在了血泊泥濘之中。
雨水衝刷著血跡,彙成一道道暗紅色的溪流,無聲地訴說著這個夜晚的殘酷。
殘破的旌旗浸泡在血水裡,燃燒的房屋冒著嫋嫋青煙,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焦糊味和血腥氣。
一隊隊盔甲鮮明、神情肅殺的曹軍士兵開始接管城防,踏著滿地的狼藉,將象征著曹魏的黑色旗幟插上建業城頭。
冰冷的鐵蹄聲代替了往日的市井喧囂,宣告著這座城池新的、充滿鐵鏽與血腥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