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逼宮之舉!太後不僅乾預朝政,甚至要求秦王當場表態。若順從太後,王威受損;若公然抗旨,則與先王不敬。殿內氣氛頓時凝固,如墜冰窟。
秦王沉默片刻,聲音平靜如水:"寡人謝太後關懷。修渠事關社稷民生,寡人已深思熟慮,非一時意氣。然太後憂慮亦非無據。"
他深吸一口氣,環視殿內眾臣,"為示慎重,此渠當以百丈為程,程畢複議,方可繼續。同時設監使,由太後和朝臣共同推舉,以監督工程進度和質量。"
這是一個巧妙的妥協。秦王既未完全讓步,又給了太後和反對派足夠的麵子和實際權力。
宦者令麵無表情地聽完,隨後恭敬地說:"臣替太後謝過王上體諒。太後必定欣慰。"他轉向滿朝文武,聲音突然提高,"太後還有一言:治國如治家,當和合共濟,不可偏聽偏信。望諸位大臣儘忠職守,輔佐王上治國安邦。若有不當之處,太後願聞之。"
這番話看似普通叮囑,實則明示太後宮門永遠向朝臣敞開,暗中架空王權,為反對派撐腰。
"臣等謹記太後教誨!"公叔戌率先高聲應和,韓係官員紛紛附和。
宦者令最後向殿內掃視一圈,目光在某個角落停留片刻——正是成蟜所站之處。那一瞬間,成蟜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又迅速恢複平靜。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李明衍敏銳地捕捉到了這轉瞬即逝的默契。
宦者令領著十二名赭衣宦者緩緩退出大殿,留下滿朝震驚的文武百官和麵色陰沉的秦王。
太後詔令一出,直接改變了廷議局勢。一場看似已定的局,因一紙詔書被徹底逆轉。
殿內氣氛凝若寒冰。
"此事朕已決斷,不得再議!"嬴政最後四字擲地有聲,宛如金石相擊。
年輕的秦王緩步回到龍座,黑金秦袍在晨光中泛著冷峻光芒,映照著他棱角分明的側顏。他的手指有節奏地輕叩扶手,如同軍鼓擂響前的預兆。鳳目如刀,一一掃過群臣麵龐,仿佛要將每一張麵具下的真實刻進記憶。那目光所及,無一不低頭避讓,唯恐被這道目光所穿透。
殿外,一陣疾風拂過。太陽穿過雲層,殿中頓時光影交錯,王座仿佛被神秘力量托起,顯得更加威嚴不可侵犯。
"退朝!"兩字簡短如劍鋒出鞘。
文武百官齊聲應"諾",聲如驚雷,隨即以嚴整隊列徐徐退出。。
宮門洞開,正午陽光鋪灑在台階之上,將臣僚的身影拉得修長而扭曲。各派大臣如流水分岔,彙聚成截然不同的三股潮流。
反對派修渠的群臣聚於東側台階下,冷風中他們卻仿佛沐浴春風。一位鬢發斑白的大臣掩袖輕笑:"此番決議,實乃天助正舉!"陽光照在他們錦繡衣袍上,閃爍著得意的光芒,如同剛剛落入囊中的勝利果實。他們行走時抬首挺胸,目光遠眺,仿佛已看到未來可期的權力版圖。紫檀木拐杖在石板上輕叩,如同勝利的鼓點。
與之對比,一些官員聚於中庭石像旁,神色淡然如古井不波。他們既不交談,亦不表態,隻是默默對視,似乎在暗示他們的態度——靜觀其變,靜待時機。
秦係老臣則如暴風雨前的烏雲般凝聚在西階下,麵色鐵青,眉頭緊鎖如山間溝壑。"太後此舉,實為不智!"一位胡須花白的將軍低聲怒吼,聲音雖壓得極低,卻仍如悶雷滾動。他們的鎧甲在陽光下不再閃耀,而是投下一片片陰影,如同他們此刻陰鬱的心情。粗糙的手掌握緊腰間佩劍,指節泛白,似乎隨時準備拔劍出鞘,為國儘忠。
三派人馬,一如三種截然不同的樂章在同一宮廷內奏響:如輕快的笛聲,如深沉的琴音,如雄渾的戰鼓。而這三重奏的背景,是那高聳入雲的宮殿,以及殿中那道年輕而威嚴的身影。
李明衍與鄭國行至台階下,恰逢一陣冷風襲來,吹動兩人衣袍。鄭國的青袍飄揚如旌旗,李明衍的素衣輕擺似流水,一剛一柔,一動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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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從側廊疾步而來,官服一絲不苟,眼神卻深藏憂慮。三人立於宮牆投下的陰影與陽光的交界處,既不完全立於光明,亦不全然隱於黑暗,恰如他們的處境。
"太後此番出麵,已令局勢微妙。"李斯聲若遊絲,眸光卻堅定如鐵,"王上希望在監察團抵達前,工程能取得實質性進展,以增添籌碼。"
鄭國會意,躬身應諾:"即刻啟程,不敢怠慢。"聲音輕鬆,眼神卻深沉如井,仿佛已看清眼前局勢的萬千變化。
遠處傳來宮鳥的一聲鳴叫,三人同時抬頭望去,隻見一隻黑鷹正掠過宮頂,翱翔於無垠天際,自由而不受束縛。那一刻,三人眼中皆閃過一絲難以言表的複雜情緒,隨即又各自隱去,埋入心底最深處。
朝堂之上,一場無聲的戰役已然落幕;朝堂之外,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
李明衍鄭國兩人出宮後,穿過喧囂的街市。蒙驁已派人準備好了馬匹和護衛,顯然早已預料到他們將立刻返程。
一行人匆匆出發,李明衍策馬在前,鄭國緊隨其後,十餘名精銳騎士護衛周圍。
就在出城之時,李明衍突然感到一陣寒意。他下意識回頭,隻見遠處城牆上,一個身著墨玉色錦袍的挺拔身影正俯視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即便隔著很遠的距離,這位沉默的王弟那目光中的寒意仍刺得人背脊發涼。
城門外,夕陽如血。李明衍策馬西去,涇水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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