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衍心中一緊,知道這是個極其危險的問題。他謹慎回答:"微臣見嫪毐有幾分膽略。隻可惜,做了逆賊,用錯了地方。"
"用錯了地方?"秦王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聲音忽然變得低沉而顫抖,"寡人倒覺得,他根本從來不該存在於世!"
李明衍一驚,抬頭望去,隻見秦王的神情已經完全變了——剛才那種親切溫和的氣質完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膽寒的暴虐之氣。他的眼睛睜得極大,眼白布滿血絲,牙齒緊咬,仿佛一頭即將撲食的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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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嫪毐謀逆,寡人當斬儘殺絕,不留後患!"秦王猛地拍案而起,聲音中充滿了一種病態的激動,"前幾日廣場上的示眾,你可看了?"
"臣...遠遠的看了。"李明衍如實回答,心中卻暗自驚駭——這是他從未見過的秦王麵貌,如同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好!很好!"秦王獰笑著,目光炯炯,"寡人要讓所有人都看看,膽敢冒犯王權的下場!"他的聲音逐漸變得尖銳而狂躁,"嫪毐算什麼東西?一個下賤的麵首,竟敢覬覦大秦江山?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明衍聽著秦王的失態之語,內心震驚不已。他親眼得見嫪毐並非謀逆,而秦王則仿佛在用不斷重複著的謊言,讓秦王自己也相信,嫪毐就是一個亂臣賊子,不是秦王騙了他,而是他本就該屈辱的去死。
李明衍望著秦王扭曲的麵容,心中五味雜陳。他既理解這個年輕人每日承受的執政壓力,與各方勾心鬥角的疲憊,以及被嫪毐造成的母子決裂的羞辱和痛苦感,也看出在這些因素作用下,秦王性情中陰暗麵正在逐漸膨脹,已經從殺伐果斷逐步進入到了殘暴無情的境地。
李明衍忽然感到一陣深深的悲哀。那個曾經銳氣內斂、沉穩果斷的君主形象,正在他眼前逐漸崩塌,他仿佛看到了未來那個冷酷無情、焚書坑儒的暴君的影子。這個過程,李明衍正親眼目睹,卻無力阻止。
從王宮出來,李明衍沒有立刻返回水署,而是獨自一人漫步至城南的水渠旁。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在水麵上,波光粼粼,美不勝收。然而,此刻的李明衍卻無心欣賞這美景,內心被一種難以名狀的複雜情緒所充斥。
他蹲下身,用手輕輕撥動水麵,看著漣漪一圈圈蕩漾開去。這水渠正是他親手設計的鹹陽水利係統的一部分,本應造福百姓,卻在嫪毐之亂中被用作了殺人的工具。
想到那些因水道突然噴湧而死的士兵們,李明衍心中不禁一陣刺痛。他們隻是追隨王命,討伐奸佞的普通士兵,可能到死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成為了亂黨,卻因他的設計而命喪黃泉。
"我究竟做了什麼..."李明衍喃喃自語,眼中滿是迷茫。
當初,他堅信自己是在為王室除奸,為百姓造福,他深信自以為知道的曆史,也為自己能夠有勇氣下場止戰而驕傲!如今才知,這一切不過是秦王設下的一場局,一場以嫪毐與呂不韋為棋子的殘酷博弈。而他,不過是這盤棋局中的一顆小卒,被人操控著前進,卻不自知。
"我始終想做對的事,卻越來越難分辨何為對錯。"李明衍輕聲歎息,目光穿過水麵,望向自己那張倒映在水中的疲憊麵容,"是否我本身就是在兩個錯誤中被迫選擇,卻成就了更大的錯誤?"
他的水利工程確實改善了百姓生活,卻也成了權力鬥爭的工具;他的專業技能確實得到了賞識,卻也被用於殘酷的政治清洗;他想要保持中立,卻不得不在各方勢力之間左右逢源,越陷越深。
"或許,這就是以身入局的必然?"李明衍抬頭望向漸漸暗下來的天空,心中苦澀不已。
暮色四合,天邊最後一抹晚霞也漸漸消失。李明衍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走回水署。
李明衍點燃蠟燭,坐在案前,展開一卷空白的竹簡,準備記錄下近日的見聞與感悟。然而,筆尖剛觸及簡麵,他卻忽然停下了手。
"記下來又有何用?"他自嘲地搖搖頭,"這些真相,終將湮沒在曆史的長河中,又有誰能夠知曉。"
他覺得很疲憊,格外需要一個安靜的夜晚。
"砰砰砰——"
忽然,一陣輕微卻急促的叩門聲傳來,打破了夜的寂靜。
李明衍皺眉,起身向門口走去。這麼晚了,會是誰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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