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越歸順後的第五日,李明衍的書房內,燭火通明。
桌案上鋪開的不再隻是地圖,還有厚厚的族譜、史料,以及從各處禹工遺跡中拓印下來的石板文字。李明衍與阿漓相對而坐,正在仔細研究南越的情況。
"南越,"阿漓用手指點著地圖上的位置,眉頭微蹙,"在五族之中,處境最為微妙。"
她拿起一份情報:"根據桀駿傳來的消息,南越現任族長呂括,今年四十有五。其人表麵強硬,實則..."
"實則進退兩難。"李明衍接過話頭,目光落在一份族譜上,"南越的主體,是數百年來陸續南遷的中原移民後裔。從商到周,幾次大亂時,便有一批人南下避禍。日積月累,竟在此地形成了一個特殊的群體。"
阿漓站起身,走到窗前:"這就造成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實際上,他們是更早一批的北人,文化上,他們對中原的傳統頗為了解,甚至於周禮也頗為熟悉。但政治上,他們又必須融入百越體係,否則就會被孤立。"
"所以更會有皈依者狂熱。"李明衍點頭微笑,"越是身份尷尬,越要表現得比土著還要"土著"。"
"不錯,"阿漓也笑了出來,他覺得李明衍開始有了一種魔力,在越緊張的時候,越能夠帶動大家的笑容。"在五族會盟時,南越總是態度最強硬的一個。"
李明衍轉過身,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這種強硬,恰恰暴露了他們內心的不安。就像一個人越是大聲說話,往往越是心虛。"
他回到桌前,翻開一本泛黃的古籍:"《禹貢》有載:"禹彆九州,隨山浚川,任土作貢。"這裡麵有一段很有意思的記載。"
阿漓湊過去看,隻見李明衍指著其中一行小字:"看這裡——"禹乃遣其族人南下,以觀水土之宜,察民情之異。""
"遣族人南下?"阿漓若有所思。
"不僅如此。"李明衍又取出一塊石板的拓本,"這是我們在楚地禹工遺跡中發現的。上麵明確提到,大禹為了治理南方水患,曾經派遣精通水利的族人南下,建立據點,世代相傳。"
他的手指在拓本上移動:"這些南下的族人,不是逃難者,而是肩負使命的開拓者。他們是華夏文明的傳播者,是大禹治水理念的繼承人。"
阿漓的眼睛越來越亮:"你是說..."
"沒錯。"李明衍放下拓本,"如果我們能夠重新解釋南越的曆史定位,將他們從"逃難的外來皈依者"變成"肩負使命的開拓者",從"被排擠的邊緣人"變成"注定要引領百越的核心群體"..."
"那他們的整個心態都會改變!"阿漓接道,"不再是寄人籬下的外來者,而是履行祖先使命的正統繼承人!"
李明衍點頭:"而且這個解釋有理有據。禹工遺跡中確實有相關記載,南越人確實保留著中原的文化傳統,兩者一結合,就成了鐵證。"
他站起身,在房間裡踱步:"更妙的是,一旦南越接受了這種敘事,他們就必須承認我是禹工傳人。因為隻有我才能解讀遺跡,隻有我才能證明他們的"正統性"。"
"相互成就。"阿漓讚歎道,"你給他們正名,他們擁護你的地位。"
李明衍停下腳步:"不過,這件事必須謹慎處理。南越人疑心很重,如果感覺到被算計,反而會適得其反。"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李明衍沉吟片刻,目光變得堅定:"親自去。"
"什麼?"阿漓驚訝道,"南越對我們的態度可不友好。上次五族會盟,呂括可是堅決主張武力清剿的。"
"正因為如此,才更要親自去。"李明衍的嘴角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躲在幕後指揮,永遠不如當麵交鋒來得有效。況且..."
他看向阿漓:"南越的強硬是裝出來的。真正強大的人,不需要時刻展示自己的強硬。呂括越是叫囂,越說明他心虛。"
阿漓還是有些擔心:"可是萬一..."
"不會有萬一。"李明衍走到牆邊,那裡掛著一幅百越全圖,"你看南越的位置。北有駱越壓製,東有閩越牽製,西有山越環伺。在這種環境下,他們最需要的是什麼?"
"盟友。"阿漓立刻明白了,"一個強大的、能夠改變他們處境的盟友。"
"正是。"李明衍轉身,"我現在手握萬餘流民,閩越暗中結盟,山越公開歸順。在南越眼中,我已經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他們表麵上喊打喊殺,心裡卻在盤算如何自保。"
他回到桌前,開始準備:"這次我隻帶兩個人。韓談負責護衛,仙家的陸伯負責禮儀交涉,再加上幾份關鍵的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