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地,趙長城腳下。
北風呼嘯,卷起黃沙漫天。贏嘉站在高台上,身後是重新修葺的城牆。
地震的痕跡還清晰可見——牆體上縱橫的裂紋,新舊石塊交錯的痕跡,都訴說著這座邊城剛剛經曆的劫難。
"太子。"李牧緩緩走上高台,鎧甲在寒風中發出清脆的響聲,"第三批征召的民夫已經到位,城牆修複工程可以加快了。"
贏嘉轉過身,眼中滿是憂慮:"將軍,邯鄲那邊又派人來催促糧草了。郭開那個奸賊,明知道代地剛遭地震,百廢待興,還要我們上繳軍糧。"
"不給。"李牧的回答斬釘截鐵,"代地的糧食,一粒都不能給邯鄲。我們的將士要吃飯,百姓要活命,哪有餘糧供養那些醉生夢死的權貴?"
贏嘉苦笑:"可是名義上,邯鄲還是趙國正朔..."
"正朔?"李牧冷笑一聲,"一個被權臣架空的幼主,一個賣國求榮的奸相,他們配稱正朔嗎?太子,韓國已經亡了,兩個月就亡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這話如同重錘,砸在贏嘉心頭。是啊,強大如韓國,在秦軍麵前也不過兩個月。趙國還能撐多久?
"將軍的意思是..."
李牧的目光變得銳利:"隻要老夫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讓趙國滅亡。但是太子,我們不能再等了。若此次真有回天之機,我們就借著防守秦軍該揮師南下,進入邯鄲,誅殺郭開,扶正朝綱!"
"可是..."贏嘉遲疑著,"如此一來,豈不是要打內戰?趙國本就虛弱,再起內亂..."
"太子!"李牧的聲音陡然提高,"您還記得李明衍當初是怎麼說的嗎?他說要當機立斷,要麼起兵誅賊,要麼割據自立。可您選擇了什麼?您選擇了等待,選擇了妥協!結果呢?郭開變本加厲,邯鄲更加腐朽,我們在這裡苦守,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國家一天天爛下去!"
贏嘉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李牧說得對,他太優柔寡斷了。
當初李明衍的建議,他沒有采納,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明衍說得對,我當初就該聽他的。"贏嘉長歎一聲,隨即目光堅定起來,"好!將軍,我們不再等了。傳令下去,整軍備戰!"
"諾!"李牧轉身大喝,"傳我將令,全軍集結!"
號角聲響徹雲霄,代地的將士們迅速集結。這些士兵與邯鄲的軍隊截然不同——他們的裝備或許簡陋,但眼神堅毅;他們的軍餉或許微薄,但鬥誌高昂。
更特彆的是,隊伍中還有一些裝束奇特的騎兵。他們穿著皮甲,騎著北地的駿馬,手持彎刀,正是李牧秘密訓練的金狼軍——趙國士兵與匈奴戰士混編的精銳騎兵。
"將士們!"李牧站在點將台上,聲如洪鐘,"韓國亡了,趙國也危在旦夕,我們不能苟延殘喘。我們還有一戰之力!"
"但是!"他的聲音更加激昂,"邯鄲的那些蛀蟲,隻知道搜刮民脂民膏,隻知道向秦國搖尾乞憐!他們不配領導趙國!"
"今日,本將軍與太子殿下決定,要為趙國、為天下,做最後一搏!願意跟隨的,舉起你們的兵器!"
"吼!吼!吼!"
萬軍齊聲怒吼,聲震山穀。長槍如林,戰刀如雪,在夕陽下閃著寒光。
"誓死追隨太子!"
"誓死追隨將軍!"
"趙國萬歲!"
呐喊聲一浪高過一浪,連遠處的群山都仿佛在回應。
人群中,蒯徹——那個曾經叫子徹的仙家弟子——默默看著這一切。他的眼中閃著淚光,心中既悲壯又感動。
"這就是英雄啊。"他喃喃自語,"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明知更可能會失敗還要戰鬥。為了心中的理想,為了最後的尊嚴..."
他想起了自己的恩師蕭子,想起了李明衍,想起了這個時代所有為理想而戰的人。
曆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個人的力量如此渺小,但正是這些渺小的力量,構成了曆史的壯麗畫卷。
魏國,大梁城。
城牆上,魏般和張耳並肩而立,俯瞰著城下的護城河。夕陽西下,將整座城池染成了金黃色。
"信陵君留下的"金湯"防禦體係,終於完成了。"魏般指著城牆外的防禦工事,語氣中有自豪,更有無奈,"三道護城河,五重城牆,地下還有暗道相連。理論上,這套防禦可以抵擋十萬大軍的進攻。"
張耳點點頭:"城防堅固莫若金湯……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城中的糧食,隻夠支撐三個月。"張耳苦笑道,"那些公族老爺們,一邊喊著要加強防禦,一邊又不肯出錢出糧。每次征調物資,都要扯皮半個月。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是奇跡了。"
魏般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這群蠹蟲!國家都要亡了,他們還在計較自己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