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整個世界都在為新時代的到來而歡呼,當無數的“道”開始在新規則下嘗試著它們億萬年未曾有過的自由演化時,方闖的心,卻在無儘的喧囂中,沉靜了下來。
他閉上“眼”,意誌穿透層層混沌,望向一個遙遠到無法計量的方向。
那裡,有他的牽掛。
藍姬,小雷,知緣……
不知不舍晝夜的廝殺與奔波,究竟過去了多久。他們,還好嗎?
一種滾燙的,名為“思念”的情緒,在他的道心深處灼燒著,遠比之前對抗裁決之力時更加痛苦。
“嘖嘖嘖,拯救了世界的大英雄,怎麼一副馬上要哭出來的表情?”
一個玩世不恭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旁邊響起。
方闖轉過頭,【千幻賭徒】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他身邊,斜靠在一根看不見的概率絲線上,手裡拋著一枚由因果構成的籌碼,正一臉揶揄地看著他。
“我見過贏了之後當場痛哭的,見過贏了之後當場瘋掉的,也見過贏了之後立刻開始清算對手的。但贏了整個世界,卻隻想回家的,你還是頭一個。”
賭徒的臉上,帶著一種賭局結束,莊家開始盤點收益時的滿意笑容。
“少廢話。”方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沙啞,“我的船票。”
“當然,當然。”賭徒打了個響指,那枚籌碼在他指尖化作一道流光,“信譽,是我們這一行唯一的資產。一場如此精彩的豪賭,必須有一個完美的派彩環節。”
他的神情稍微正經了一些,帶著一絲生意人般的精明:“不過事先說好,你搞出的這個‘新約’,可是個大麻煩。整個源界的風險模型都要重算了,這可是個大工程。作為你這場變革的唯一‘投資人’,我要求在新世界裡,享有永久的‘規則漏洞’解釋權,不過分吧?”
方闖懶得跟他討價還價,他現在滿腦子都隻有一個念頭。
“可以。”
“成交!”賭徒笑得像隻偷到雞的狐狸,“我就喜歡你這種爽快人。”
說著,他不再嬉鬨。他的雙手張開,不再是戲謔地撥弄絲線,而是像一位最頂級的琴師,開始撥動構成整個混沌虛空的,那些最底層的命運之弦。
無數的概率,無數的可能性,在他手中彙聚、編織、重組。
這不是單純地撕開一個空間通道。這是在億萬種“不可能”中,強行“賭”出一條通往另一個大宇宙的“可能性”之路。
嗡——
前方的虛空,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劇烈地蕩漾起來。一個由無數閃爍的、混亂的光影構成的漩渦,緩緩成型。那不是一個穩定的門,更像是一個不斷生滅變化的,通往未知彼岸的臨時渡口。
“喏,你的專屬通道。”賭徒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顯然這個操作對他來說也消耗不小,“友情提示,這條路可沒有售後服務,純屬一次性產品。路上的風景也彆亂看,不然你可能會看到某個宇宙裡正在當程序員的你,或者某個宇宙裡已經兒孫滿堂的你。一旦迷失在可能性裡,就算是你這位新世界的締造者,也回不來了。”
“多謝。”
方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是他第一次,對這個神秘的賭徒,說出這兩個字。
隨即,他再沒有任何猶豫,整個意誌化作一道流光,就要衝入那扇回家的門。
然而,就在他的意誌即將觸碰到那扇門的瞬間,一股源自血脈,源自【父道】最深處的本能,讓他猛地停了下來。
他滿懷著激動與期待,將自己那已經強大到足以覆蓋整個源界的至高神念,小心翼翼地,順著那道門的縫隙,探了過去。
他成功了。
他觸碰到了那股熟悉的,專屬於他家鄉宇宙的頻率。
他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藍姬。她如同暗夜中的燈塔,她的意誌依舊堅韌,卻……包裹著一層他從未感受過的,冰冷的疲憊。
他感受到了方小雷。他的兒子,那份小小的,卻無比純粹的孺慕之情,像一根針,紮進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