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感突兀得像剪斷了線的風箏。
方闖的意識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從撕裂的空間裡硬生生扯出,劇痛隻是一瞬,隨之而來的並非虛無,而是一種讓虛無都顯得熱鬨的絕對死寂。
他懸浮著。
四周是凝固成實體的黑,連“無”這個概念本身,都在這裡被時光腐蝕了無數紀元,沉澱成了一層厚厚的塵埃。
思考變得無比滯澀,像在深海的淤泥裡艱難跋涉。
感知裡,無數靜止的“東西”漂浮在四周。那是一道凝固的閃電,曾經的威能與狂暴早已被抽乾,隻剩下一個純粹的形態,像具風乾的標本。那是一朵無法形容的幾何晶花,曾經或許代表著某種極致的邏輯,如今,它隻是冰冷的遺骸。
這裡不是墳場,墳場裡好歹還有墓碑能看看故事。
這裡是停屍間。
一個存放著無數“道”之屍骸的,絕對零度的停屍間。
“方闖……”靈劍兒的聲音在意識深處響起,凝重到近乎顫栗,“這裡的‘寂滅’氣息……比我的本源還要純粹、古老。我的‘鋒銳’,在這裡正在被磨鈍、消解。”
方闖的念頭艱難地轉動著,打量了一圈,用他一貫的方式總結道:“我們這是……掉到世界的底褲裡了?”
這句不合時宜的吐槽,像是往一潭死水裡丟了塊燒紅的烙鐵。
下一秒,一道夾雜著癲狂與狂喜的意念,通過那道未曾斷絕的賭約,蠻橫地擠破空間的阻隔,在他腦子裡轟然炸響!
“哈哈……哈哈哈哈!小子!你他媽的是個絕世天才!你把賭場的地窖給捅穿了!”
是【千幻賭徒】。
他的聲音裡再沒有看戲的悠哉,隻剩下一種無法抑製的亢奮,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懼。
“【歸響之墟】!傳說中的【歸響之墟】啊!”
“所有時間線,所有宇宙,所有邏輯,在它們徹底消亡,連‘可能性’都被抹除後,‘道’的遺骸最終沉澱的地方!”
“你居然敢把【大靜默】的源頭當成補品給吃了,結果消化不良,硬生生把世界的底層結構給撐破了!瘋子!你真是個瘋子!”
方闖沒空理會他的大呼小叫,心神立刻沉入自身。
那片由他之道所化的星河碎片並未消散,反而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它們正環繞著一團不斷蠕動的灰色本源,緩緩旋轉。
那團灰色,就是被他重新定義為“追憶”的【孤寂之主】。
此刻,它不再是敵人,而是一個引力無窮的中心,一個代表著“終末”與“銘記”的奇點。它正用一種無可抗拒的力量,將方闖那些破碎的“可能”重新拉回軌道,強行粘合。
一個全新的,從未有過的道之雛形,正在艱難地誕生。
這個新生的道,除了生與死,始與終,還多了一樣東西。
一種能讓終末安息,讓過去被銘記的,屬於“追憶”的特性。
方闖的意識不由自主地飄向附近一具漂浮的“道之遺骸”。那遺骸的形態,像一場被按下了暫停鍵的狂歡節,無數彩帶、麵具、酒杯的幻影凝固在空中,散發著死一樣的沉寂。
這曾是一條代表著【狂歡】的道。
當方闖的意識輕輕觸碰到它的瞬間,他那新生的道,那團融合了“追憶”的雛形,本能地顫動了一下。
一個念頭,直接在他意識裡浮現。
“是否對其進行‘歸鄉’?”
沒有解釋,沒有說明,隻有一個簡單到近乎冷酷的詢問。
歸鄉?
方闖的腦海裡,瞬間閃過自家那個吵吵鬨鬨的客廳,方小雷的鬼吼鬼叫,還有藍姬無奈又寵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