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注視。
是品嘗。
數十道來自墟淵最深處的意念,冰冷、貪婪,像一根根無形的餐叉,穿透了一切維度與概念,精準地紮入方闖的道體。
它們沒有帶來任何能量層麵的傷害,卻在解析他,品味他。
他道中那份守護家園的“執念”,被一道意念細細咀嚼,評判著其中的“韌性”口感。
他那份源於血脈的“父愛”,被另一道意念反複舔舐,評估著這股“生命甜香”的純度。
它們醒了。
一團蠕動的混沌蘇醒,它所過之處,周圍那些凝固的“道之殘響”開始無聲地分解,邏輯像朽爛的麻繩般寸寸斷裂,化為最純粹的無序。
一道自我糾纏的光環睜眼,不斷扭曲著周圍的空間,讓“存在”與“非存在”的概念在此地高速閃爍,看上一眼都足以讓神魂崩解。
一片深邃的陰影蔓延,它所籠罩之地,連“虛無”這個概念本身,都變得更加稀薄、蒼白。
“老燈芯,你他媽犯什麼病了?抖得跟篩糠一樣!”意識海裡,【千幻賭徒】察覺到提燈老人抖得像風中殘燭,“典獄長那老王八都讓老大當開胃菜給嚼了,這破地方還能蹦出個什麼更狠的玩意兒?”
提燈老人那盞剛剛才明亮起來的燈火,光芒被瞬間壓製,極速縮回了燈罩之內,隻剩下一縷隨時都會熄滅的火苗。
他那剛剛才挺直的佝僂身軀,猛地又彎了下去,仿佛背負上了比先前沉重億萬倍的無形之物。
“典獄長……是牧人。”提燈老人蒼老的意念,第一次帶上了無法掩飾的顫音,“他隻想把羊圈起來,養肥了再吃。”
“而它們……”
“它們要啃食柵欄,嚼碎土地,連牧人骨頭裡的‘牧’字,都要刮下來嘗嘗味道。”
“我操!”【千幻賭徒】的意念瞬間凝固,嗓門都變了調,“【蛀道者】?!就是那幫不吃肉不喝湯,專門啃‘道理’的瘋子?!那幫連‘存在’這個概念都要掰開看看裡麵有沒有夾心,有夾心還嫌不好吃,沒夾心又罵一句‘真他媽空’的玩意兒?!”
“老大,這下麻煩大了!典獄長那老變態頂多算是收保護費的,這幫孫子是來拆遷的!連地基都給你刨了那種!”
提燈老人沒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就是最可怕的答案。
這些寄生於“道”的終極掠食者,它們不吞噬能量,不奴役靈魂。
它們隻啃食一樣東西。
“意義”。
方闖能感覺到,那些【蛀道者】正從沉睡中徹底複蘇,朝著他,朝著他背後的“家”,緩緩逼近。
必須堵上那個該死的傷口!
他的意念沉入自身大道的核心,那團作為一切根基的灰色“追憶”本源。
連接點就在這裡。
是他將【孤寂之主】的本源徹底吸收,才撕開了這道連接兩個世界的口子。
隻要能將這部分剝離,就能切斷一切。
他的力量彙聚,意誌化作最鋒利的刀,不是斬向敵人,而是狠狠斬向自己道體中那道與家鄉相連的“根須”。
噗!
沒有聲音,卻有利刃斬入神魂的劇痛。一股無法形容的撕裂感,從他的大道根源處炸開,讓他整個存在都為之抽搐。
那道連接,早已不是外物。
它與他的【萬象歸鄉】大道,與他那包容了“希望”與“終末”的【父道】本源,與他自身的存在,徹底融為了一體。
強行切斷,等同於自毀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