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此刻已經到了四五月份。
但瓦剌的草原上,風依然還是帶著刺骨的寒意。
把禿孛羅回到自己部落駐地的時候,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在藍武麵前表現出的那種激動與虔誠,早已被草原的冷風吹得無影無蹤。
他信藍武畫的那些大餅嗎?
他一個字都不信。
什麼瓦剌王?什麼不世之功?在他聽來,那不過是想讓他和他的部族去當炮灰的漂亮話罷了。
他根本就不想和馬哈木火拚,更不想去爭什麼草原的霸主。
若是他有那樣的野心,又何必冒著天大的風險,去向大明投降?
可是在那條河穀裡,在那個年輕得過分的大明國公麵前,他根本沒有說“不”的餘地。
對方那平靜的姿態下,隱藏的是足以將他連同整個部族碾成粉末的絕對力量。
他根本就不敢拒絕。
“大汗,您回來了。”
一名心腹迎了上來,臉上帶著期盼:“那位涼國公,可是答應了我們的請求?”
把禿孛羅沒有說話,隻是大步流星地走進了自己的王帳。
帳內,溫暖的牛糞火燒得正旺,但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他答應了。”把禿孛羅終於開口,聲音像是兩塊石頭在摩擦,乾澀而又冰冷。
“太好了!”
手下喜形於色:“我們的族人,終於不用再過擔驚受怕的日子了!”
“擔驚受怕?”
把禿孛羅猛地轉過身,一雙鷹隼般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心腹。“不,我們真正擔驚受怕的日子,現在才剛剛開始。”
他將藍武的“計劃”原封不動地說了出來。
王帳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心腹臉色,由紅轉白,最後化為一片死灰。
“這……這不是讓我們去送死嗎?”
“是啊,送死。”
把禿孛羅發出一聲淒涼的苦笑,“可我們有的選嗎?”
他無力地坐倒在鋪著厚厚獸皮的軟榻上,雙手抱著頭,陷入了巨大的苦惱之中。
他不想打仗。
他隻想帶著自己的部眾,投靠大明,換取一塊可以安身立命的草場,學著那些已經歸順的韃靼人一樣,放羊,剪羊毛,然後從大明商人手裡換來糧食、綢緞和美酒。
當一個富足安逸的閒人,這才是他最大的夢想。
可現在,藍武卻把他推向了一條他最不想走的路。
當內應,在決戰時背刺馬哈木?
說得輕巧!
馬哈木是草原上最狡猾的狐狸,最凶殘的餓狼。
在他身邊當內應,無異於與虎謀皮,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