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武這句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話,讓剛剛還算融洽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微妙。
那位陳公公臉上的笑容一僵,端著茶杯的手懸在半空,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而於謙,則是挺直了脊背,那張清臒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隻是躬身一揖。
“下官奉皇命而來,隻知秉公辦事,不敢存半點私心。國公爺若是軍功卓著,下官自會如實上奏,不敢有絲毫隱瞞。若是……”
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卻再明白不過。
若是有不法之事,他同樣會如實上奏。
“好!”
藍武撫掌大笑道:“於禦史快人快語,本公就喜歡你這樣的直臣!”
他轉頭看向朱瞻基,笑道:“殿下,你看,陛下給咱們派來的,可是一位真正的能臣乾吏啊。有於禦史在,咱們西路軍的後勤錢糧,定然是萬無一失了。”
朱瞻基看著眼前這位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的禦史,再看看藍武那意味深長的笑容,心中也是念頭百轉。
他自然明白皇爺爺派監軍來的深意,也清楚這位叫於謙的禦史,恐怕就是文官集團推出來,用來盯著師父的。
而且這其中或許還有自己父親的意思。
他自然也是不能多說的。
“於禦史剛正不阿,實乃我大明之幸。”最終,朱瞻基也隻能跟著藍武附和了一句場麵話。
一場簡短的接風宴,就在這種客氣而疏離的氛圍中結束了。
陳公公心滿意足地領了賞賜,自去驛館休息。
而於謙,卻並沒有去為他準備好的院落,而是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國公爺,殿下,下官初來乍到,對軍務不熟,想先查閱一下哈密衛近半年的錢糧賬目,以及武庫的軍械出入記錄,還請國公爺行個方便。”
此言一出,站在藍武身後的平安、張奎等人,都是眉頭一挑。
這家夥,還真是一點麵子都不給,剛來就要查賬?
這哪裡是監軍,這分明就是來找茬的!
“於禦史,軍中賬目繁雜,你遠道而來,還是先歇息兩日,熟悉一下環境再說吧。”平安忍不住開口,話語裡帶著一絲不快。
“平安將軍此言差矣。”
於謙卻是寸步不讓,對著平安拱了拱手,“軍國大事,豈能因下官一人之疲乏而耽擱?早一日熟悉賬目,也能早一日為國公爺分憂。”
好一個分憂。
平安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一張黑臉漲得通紅。
“好啊。”
就在堂中氣氛再次凝固之時,藍武卻又一次笑了。
他揮了揮手,製止了還想說什麼的平安。
“於禦史有此心,本公自然是支持的。”
他看向韓望。
“韓望,你親自去一趟,將府庫和武庫的鑰匙交給於禦史。從今日起,所有錢糧軍械的調用,都必須有於禦史的勘合印信,方能執行。”
“公爺!”韓望大驚。
這等於將整個西路軍的後勤命脈,直接交到了一個外人手裡!
“執行命令。”
藍武的口吻不容置疑。
韓望張了張嘴,最終還是躬身領命:“是。”
於謙也沒想到藍武會如此乾脆,他準備好的一肚子引經據典、據理力爭的話,全都堵在了胸口。
他深深地看了藍武一眼,再次躬身。
“多謝國公信任,下官必不辱命。”
說完,他便跟著韓望,徑直離去,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