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武心中輕笑一聲。
他當然知道自己剛才那番話,對徐妙錦這種養在深閨,又對英雄有著天然崇拜的女子,會造成多大的衝擊。
效果,比他預想的還要好。
那份刻意營造出的,洞悉曆史,俯瞰王權的偉岸形象,已然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裡。
隻是,這番話,有真有假。
說朱棣比太祖皇帝有人情味,那是真的。
太祖皇帝朱元璋,那是一個純粹到了極點的政治生物,一個為了江山社稷,可以犧牲一切的冷酷君王。
親情,友情,君臣之義,在他那顆為了大明江山千秋萬代而跳動的心臟麵前,都要靠邊站。
為了給朱允炆鋪路,他可以對跟隨了自己幾十年的功臣宿將,舉起屠刀。
為了鞏固皇權,他可以把自己的親生兒子,一個個打包扔到邊疆就藩,永世不得返回京城。
在太祖皇帝的眼裡,沒有對錯,隻有利弊。
所有的一切,都要為朱家的江山服務。
藍武毫不懷疑,若是自己如今這身功勞,這般權勢,是處在洪武末年,恐怕早就被太祖皇帝尋個由頭給哢嚓了。
根本等不到他自己動手跑路。
在太祖皇帝麵前,任何一個權勢過大的臣子,都是潛在的威脅,都是必須被拔除的釘子。
但朱棣不同。
朱棣雖然同樣是一個殺伐果決,手段狠辣的雄主,但他心裡,終究還是有情的。
他對自己的兒子,對自己的女兒,甚至對他這個女婿,都保留了一份帝王之家少有的溫情。
他會因為朱高煦的胡鬨而暴跳如雷,也會因為朱芷容的撒嬌而無可奈何。
他先是一個父親,一個丈夫,然後,才是一個皇帝。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沒有選擇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來削弱藍武的影響力。
而是用了一個看似天恩浩蕩,實則同樣也算是耗費了心血與體麵的方式,將他遠遠地打發到了海外。
這已經是朱棣能做出的,最有人情味的選擇了。
對此,藍武心中並無怨懟。
屁股決定腦袋。
朱棣坐的是龍椅,他首先要考慮的,必然是大明江山的穩固。
一個功高蓋主,又深得軍心,甚至在海外諸藩中都有著巨大影響力的國公,長時間留在京城,終究是個隱患。
讓他出海,開辟新大陸,既是全了君臣之間的體麵,也是全了翁婿之間的情分。
更何況,藍武自己,也早就厭倦了京城朝堂上那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相比起在文華殿裡跟那群酸儒吵得口乾舌燥,他更喜歡這乘風破浪,征服未知的感覺。
在原本的大明曆史上,終其一朝,也未能將觸角真正伸到那片富饒的美洲大陸。
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巨大的遺憾。
如今,他既然來了,自然要將這個遺憾,親手彌補。
他要讓大明的龍旗,在那片黃金遍地的土地上,高高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