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處直從雷公嶺撤退後,回到慶陽府寧州以北的橫嶺山區休整了幾天。他和眾軍官們商議下一步的行動。
李狗才專門去關中搶了一個驛站,繳獲了延綏往西安發的塘報,從中得知王嘉胤和高迎祥的情況很不好。
王嘉胤怎麼樣,劉處直倒無所謂,但和高迎祥的交情擺在那裡。如果高迎祥死在府穀,他內心實在過不去。
李茂、高櫟、史大成、任勇等人到齊後,劉處直臉色難看地將塘報推給他們看,官軍已經收複了之前被義軍占領的其中三座邊堡,王嘉胤幾次出擊試圖奪回邊堡都被打回來了。
現在,府穀義軍士氣低落,算上家屬七萬多人,被壓製在黃甫川堡到府穀縣城之間的狹窄地區。
洪承疇調集了延綏鎮所有精銳,在交通要道布防,阻止王嘉胤部外出打糧。
待所有人看完塘報後,劉處直讓他們想想辦法撈高迎祥一把。
他並不認為自己強到能全殲圍困府穀的官軍,但至少要想辦法讓洪承疇的注意力往自己這邊轉移。
李茂看了一會輿圖,說道:“那咱們就不能按原計劃去延安附近鬨騰了,洪承疇根本不在意,他知道我們打不下延安,而且李卑現在估計就在延安,咱們去了也打不過他,所以咱們得換個地方鬨一鬨。
“朝廷在陝西最重要的地方是哪裡?是西安!這裡不僅是府城,還有一個親王也住在裡麵,之前我們殺了慶成王一個郡王都讓官軍到處追我們,要是秦王有危險那洪承疇敢不過來嗎,等洪承疇一過來咱們立刻北上彙合王嘉胤他們去山西。
咱們到了關中後狠狠鬨騰一波,到處散糧發動流民,打下幾座關中的縣城。隻要讓那秦王老兒怕了,咱們的事就成功了,府穀那邊的壓力就會減輕。”
“那金鎖關今陝西省銅川市印台區),去年咱們路過但沒打,不過我讓狗才之前打探過守備營的具體情況。”
待李茂講完後,李狗才發言道:“這個金鎖關因為卡在甘肅入關中的道路上,朝廷很看重。守備營額兵都有八百人,但守備王廉不是啥好人。
去年我在附近打探過,他就是個吃空餉、喝兵血的孬貨,額兵八百人的金鎖關實際隻有四百人,他一個人吃了四百人的空餉我們要打進去很容易。”
劉處直最後定下調子:明日出發,趕往金鎖關,儘快拿下並進入關中,拉上一兩萬流民鬨起來,這樣府穀那邊的壓力就會小很多。
金鎖關內,守備的住宅中絲竹聲聲,王廉半躺在軟榻上,兩名婢女為他捶腿。
這位正五品武官白白胖胖,一雙小眼睛被肥肉擠成兩條縫,全然看不出武將的英氣。
王廉搖頭晃腦地說道:“這亂世中,陝西的各個邊堡守備裡,也就隻有我能如此快活逍遙。
這金鎖關如此險要,賊寇定然打不進來,不枉我當初花了三千兩銀子,向胡廷宴前前任陝西巡撫)買了這個位置,既不用打仗,還能收商隊進出關中的厘金。”
“守備大人,這是上月的軍餉冊子。”一個師爺諂笑著遞上賬冊,“布政司今年發了兩次餉,現在都扣著沒發,等您做主。”
王廉懶洋洋地接過,掃了一眼:“怎麼還是八百人的餉?上次巡按派人巡查時,我不是申請了要補足一千二百員額嗎?我這裡可是重要關隘,人少了可不行。”
師爺湊近低聲道:“大人明鑒,咱們守備營實際就四百人,按八百人領餉已經很多了上次巡按派人來視察,已經警告過我們了。”
王廉用肥厚的手指在賬冊上指指點點:“老規矩,六成入我的賬,兩成給當兵的分分,剩下的兩成其他軍官分一分,就說上麵沒發餉這些都是我的私房錢。”
“至於填補軍械損耗、關牆修葺等開支,就不用花錢了,這金鎖關的天險,我不信流寇敢來。”
師爺聽到這個分配方法,小聲勸道:“要不要多發一點給當兵的?下麵已經有人不滿了。”
“啪!”王廉突然將酒杯摔在地上,“反了他們!告訴那些丘八,上麵沒發銀子下來!再敢聒噪,每人二十軍棍!”
待師爺退下,王廉又喚來管家:“今年的夏季軍衣賣了多少錢?”
回老爺,都賣給延安一個叫李老柴的人了,收了一千兩銀子,但是營裡軍士的軍衣,還是幾年前下發的都穿的破破爛爛的了。
王廉不耐煩地揮手:“讓他們將就穿!這麼熱的天氣,穿那麼好乾嘛?對了,我讓你找的西域葡萄酒可有消息?”
同一時刻,金鎖關內軍士住處,幾個軍士圍著一口鐵鍋煮稀粥。為首的老兵須發皆白,是個當了二十年的老兵。
“聽說了嗎?咱們關中也來了流寇。”一個年輕軍士小聲道。
老兵攪動著鍋裡不多的麵:“關咱們屁事!老子更關心今晚吃啥。月糧又拖了半個月,這守備連馬料都克扣!”
“老兵,我聽說守備大人天天吃香喝辣……”年輕軍士話沒說完,就被他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