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卿不必再爭。”崇禎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張道浚私離戍地,罪證確鑿。”
“馮明階所奏甚合朕意,著錦衣衛赴太原,拿問張道浚至京治罪!”
聖旨既下,朝堂上頓時安靜下來。溫體仁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而張鳳翼等人則麵露憂色卻不敢再言。
太原府城內,張道浚正在整頓殘部,還請求巡撫發衛所兵給他重新編練一支隊伍。
“張道浚接旨!”錦衣衛千戶麵無表情地展開詔書。
張道浚跪在烈日下,聽著對自己的指控,汗水順著臉頰滑落,卻感到一陣寒意,當聽到即刻押解進京時,他知道自己這次躲不過去了,但還是抱有僥幸的對這個錦衣衛千戶說道:“能否給陛下說明讓我戴罪立功?”
錦衣衛千戶搖頭:“參戎大人,這些話,還是留到京裡再說吧。”
張道浚被除去了官服,戴上鐐銬,周圍的軍士麵麵相覷,無人敢言。
押解出城時,路邊百姓指指點點,有人低語,“就是他、就是他,他非得和流寇死拚,據說沁水的青壯男子都快打光了,他這幾年不知道回鄉征了多少次兵了,害的家家戶戶帶孝。”
張道浚閉上眼,不忍再聽,他為保衛家鄉浴血奮戰,如今卻成了罪人。
京師天牢陰暗潮濕,與外麵的暑熱仿佛是兩個世界,張道浚坐在草墊上,望著鐵窗外的一小片天空,心中五味雜陳。
他曾是錦衣衛指揮使,風光無限;也曾是雁門關戍邊軍卒,飽嘗風霜;後來組織鄉勇,屢破流寇,如今,卻成了階下囚。
“忠誠?報國?”張道浚苦笑一聲,聲音在空蕩的牢房中回蕩,“不過是朝堂黨爭的犧牲品罷了。”
獄卒被兄長打點過,送來的飯食很美味豐富,但他每天卻對這些飯菜難以下咽,張道浚時常夜不能寐,思考著自己的人生如何走到這一步。
“若我當初安分守己待在雁門,不過是個庸碌墩兵;我回鄉抗賊,保境安民,反倒成了罪過?”他自問著,卻找不到答案。
朝堂上,關於張道浚的處置仍在繼續。
馮明階再次上疏,強調張道浚“私離戍地”之過,而對之前的戰功隻字不提。
溫體仁趁機添油加醋:“陛下,張道浚不僅私離戍地,更喪師辱國,若不嚴懲,何以警示他人?”
幾位與張銓有舊的大臣試圖為他辯解:“陛下,張道浚雖私離戍地,然其心可鑒,其功可念,當下正是用人之際,不如讓他戴罪立功?”
崇禎冷冷地看著這些求情的大臣,心中更加堅定了處置張道浚的決心,這些人越是求情他越不高興,尤其是拿功勞說話,意思不就是自己昏庸,看不出這是能臣嗎。
“法理如山,豈可因功廢法?”崇禎一錘定音,“張道浚私離戍地,罪證確鑿,念其曾有微功其父在遼東殉國,免其死罪,流放浙江海寧衛今浙江省嘉興市海鹽縣),至於戍期暫定十年吧,如果張道浚表現好崇禎十六年八月便可以回來了。”
朝臣們麵麵相覷,無人再敢多言,皇帝明顯是要殺雞儆猴,誰也不想成為下一隻雞。
退朝後,崇禎獨自留在文華殿中,望著跳動的燭火出神。
太監小心地添上新冰,輕聲問道:“皇爺,是否傳膳?”
崇禎擺擺手,示意退下,他拿起馮明階的奏疏又看了一遍,不知道這個剛剛調任山西的巡按怎麼會和張道浚有矛盾。
不過就算沒有馮明階彈劾他依舊會處置張道浚,皇帝有皇帝的考量,朝廷連年用兵,國庫空虛;流寇四起,邊防吃緊;朝堂上黨爭不斷,互相攻訐,就說周延儒和溫體仁兩人鬥的不可開交,讓溫體仁抓住登萊之亂的事將周延儒弄下去了。
但弄下周延儒同樣也是他的首肯,他需要平衡朝堂,需要讓文武百官明白,賞罰出自上意,功過隻在帝心。
天牢中,張道浚得知了流放的判決,出奇地平靜。
“海寧衛...至少比這裡暖和些。”他自嘲地笑了笑。
獄卒小聲說:“張參戎,你兄長想見你一麵。”
張道浚搖搖頭:“麻煩告訴我兄長,不必了,君要臣罪,臣不得不罪,我是戴罪之人,同我接觸不太好。”
流放前夜,張道浚望著鐵窗外的月光,思緒萬千,他想起了父親張銓,萬曆朝的進士,官至巡按,一生清廉,卻也在黨爭中幾經沉浮。
“或許我的命運就是如此。”他喃喃自語,“忠心報國,卻沒有明君賞識。”
流放之日,張道浚被押解出京,前往浙江海寧衛,在他戍期還沒結束時就聽到了流寇攻入紫禁城,崇禎皇帝上吊,不過這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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