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它再也跑不掉了。英國的驅逐艦們蜂擁而上,像一群圍獵的惡狼,用一輪又一輪的魚雷,撕開它最後的防線。在沉沒前的最後一刻,“沙恩霍斯特”號承受了來自“約克公爵”號、多艘巡洋艦和驅逐艦的、令人難以想象的毀滅性打擊。
它最終帶著1968名船員中的1932人,沉入了冰冷的巴倫支海。僅有36人幸存。
這場北角海戰,是歐洲戰場上,傳統的大炮巨艦之間,最後一次經典的對決。它的結束,也標誌著德國水麵艦隊,作為一個有組織的、有威脅的作戰力量,徹底退出了曆史的舞台。雷德爾元帥的巨獸之夢,到此,算是徹底地畫上了一個句號。
在德國海軍那些聲名顯赫的巨型戰艦的光環之下,還存在著一支更為神秘、更為獨特,也更符合德國海軍“非對稱作戰”精髓的破襲力量:裝甲艦和偽裝襲擊艦。
它們不像戰列艦那樣需要舉國之力去建造,但它們的故事,卻同樣充滿了傳奇、狡詐與悲壯。
“斯佩伯爵海軍上將”號的故事,是這段曆史光榮而又悲傷的開篇。作為“袖珍戰列艦”的傑出代表,它在1939年戰爭爆發之初,就悄悄地潛入了南大西洋。在艦長漢斯·朗斯多夫上校的指揮下,它展開了一場堪稱完美的破交作戰。
在數月之內,它像一個幽靈,擊沉了9艘、總計5萬噸的盟軍商船,攪得整個南大西洋航運為之癱瘓。更難得的是,朗斯多夫艦長是一位恪守著舊時代騎士精神的軍人。他嚴格遵守海戰法則,在擊沉商船前,總會想儘一切辦法,確保所有船員都安全轉移到救生艇上,從不濫殺無辜。因此,他和他麾下的“斯佩伯爵”號,在敵人那裡,都一度獲得了一個“海上君子”的綽號。
然而,君子,終究鬥不過流氓,更鬥不過一群流氓。1939年12月13日,在烏拉圭的拉普拉塔河口,“斯佩伯爵”號遭遇了由英國海軍準將亨利·哈伍德指揮的一支英國分艦隊。
這支艦隊,從紙麵上看,根本不是“斯佩伯爵”號的對手。它由一艘重巡洋艦“埃克塞特”號和兩艘輕巡洋艦“阿賈克斯”號、“阿喀琉斯”號組成。英國巡洋艦上最大的火炮,不過是8英寸和6英寸,而“斯佩伯爵”號裝備的,可是11英寸280毫米)的巨炮。無論射程還是威力,德艦都占有碾壓性的優勢。
但哈伍德準將是個非常聰明的指揮官。他知道硬拚肯定不行,於是他玩了一招“分進合擊”。他命令三艘軍艦從不同方向,同時衝向“斯佩伯爵”號。這一下,就把朗斯多夫給難住了。他那兩座主炮塔,要麼一起打“埃克塞特”號,要麼一起打那兩艘輕巡洋艦,無法同時兼顧。
這場拉普拉塔河口海戰,成了一場經典的、以弱勝強的戰例。戰鬥中,英國的“埃克塞特”號幾乎被打成了殘廢,被迫退出戰鬥。但另外兩艘輕巡洋艦的小炮彈,也像無數隻煩人的蒼蠅,對“斯佩伯爵”號造成了關鍵性的損傷。其中一發炮彈,摧毀了它的燃油淨化係統,另一發則把廚房給炸了。
這意味著,“斯佩伯爵”號雖然看著還很威武,但它已經無法進行遠洋航行了,連船員吃飯都成了問題。無奈之下,朗斯多夫隻得將戰艦駛入中立國烏拉圭的首都——蒙得維的亞港,進行緊急修理。
這一進港,就給了英國人施展盤外招的機會。
在“斯佩伯爵”號維修的72小時裡,英國情報部門上演了一出精彩絕倫的“空城計”。他們一方麵通過外交途徑,向烏拉圭政府施壓,要求他們嚴格遵守國際法,逼迫德艦限時離港;另一方麵,他們通過各種公開和秘密的渠道,瘋狂地釋放假情報。他們讓媒體大肆報道英國的戰列巡洋艦“聲望”號和航空母艦“皇家方舟”號正全速趕來;他們在港口附近的民用無線電頻道裡,製造出大量艦隊集結的繁忙通訊假象。
這套組合拳,成功地把朗斯多夫艦長給忽悠了。他堅信,在港口外麵,一支包括航母和戰列巡洋艦在內的、他根本無法對抗的強大艦隊,正在等著他自投羅網。
麵對著艦體受損、彈藥不足、又被強大敵人圍困的絕境,這位“海上君子”在獲得柏林的許可後,做出了一個悲劇性的決定。
12月17日,在全世界媒體的注視下,“斯佩伯爵”號緩緩駛出蒙得維的亞港。然而,它沒有迎戰,而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在拉普拉塔河口,升起了一陣濃煙和衝天的火焰——朗斯多夫下令自沉了軍艦。
三天後,這位因無法將自己的戰艦帶回祖國而深感恥辱的艦長,在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一家旅館裡,將一麵德國海軍的軍旗鋪在地上,身著軍禮服,用一把手槍,平靜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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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特蘭蒂斯”號:影響太平洋戰局的幽靈
如果說“斯佩伯爵”號的結局是古典式的悲壯,那麼另一艘船的航行,則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海上傳奇。它的名字,叫“亞特蘭蒂斯”號。
它不是戰艦,而是一艘由普通貨輪改裝而來的“輔助巡洋艦”,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偽裝襲擊艦”。這些船,外表看起來和任何一艘扔在港口裡都毫不起眼的貨船一模一樣,但它們體內,卻隱藏著可以隨時掀開偽裝板的火炮、魚雷和水上偵察機。
它們的戰術,就是靠著精巧的偽裝——比如加一個假煙囪,改一下桅杆的樣式,甚至懸掛中立國或敵國的旗幟——悄悄地混入繁忙的商船航線,然後靠近目標,在對方毫無防備的時候,突然升起德國海軍旗,亮出炮口,發動致命的突襲。
在艦長伯恩哈德·羅格的指揮下,“亞特蘭蒂斯”號德軍內部代號schiff16)於1940年3月,開始了其堪稱史詩般的遠征。
這次遠征,持續了整整602天。它的航程,超過了16萬公裡,相當於繞地球四圈。它橫跨了大西洋、印度洋和太平洋,神出鬼沒,先後把自己偽裝成蘇聯船、日本船、荷蘭船、英國船……共計擊沉或俘獲了22艘盟軍及中立國商船,總噸位接近14.6萬噸。
然而,“亞特蘭蒂斯”號最重大的一個戰果,卻不是擊沉了多少船,而是截獲了一批文件。
1940年11月11日,它在印度洋,截獲了一艘名為“奧托墨冬”號的英國貨船。在對這艘船進行搜查時,羅格的船員,在船上的保險櫃裡,發現了一批用帆布袋裝著的、蓋著最高機密戳印的文件。
打開一看,所有人都驚呆了。這裡麵,居然是英國遠東司令部,對整個遠東地區軍事態勢的最高級彆評估報告、英軍在遠東包括馬來亞和新加坡)的詳細兵力部署、新加坡要塞的完整防禦計劃、以及皇家海軍最新的密碼本!
這份情報的價值,簡直無法估量。它用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地告訴了讀者:大英帝國在遠東的兵力是何等的虛弱和空洞,新加坡的防禦是何等的“紙老虎”,以及皇家海軍根本無力在歐洲和亞洲兩個戰場同時作戰。
羅格艦長深知這份情報的重要性。他立即將文件小心翼翼地轉移到一艘被他們俘獲的油輪上,派人火速送往當時還是中立國的日本,交給了德國駐日大使館。這份情報,最終被原封不動地遞交到了日本海軍高層的手中。
據說,日本海軍在研究了這份情報後,大喜過望。它極大地增強了他們發動“南進”戰略、挑戰英美在亞洲霸權的決心。它為日後日軍以極小的代價攻陷“堅不可摧”的新加坡要塞,以及在馬來海戰中擊沉“威爾士親王”號和“反擊”號,提供了第一手的、無價的寶貴信息。
可以說,“亞特蘭蒂斯”號這艘小小的偽裝襲擊艦,在無意之中,深刻地影響了整個太平洋戰爭的進程。
然而,幽靈終有被捕獲的一天。1941年11月22日,當“亞特蘭蒂斯”號在南大西洋,為u126號潛艇補充燃料時,它們約好會合的指令,被布萊切利園的“超級機密”所破譯。英國重巡洋艦“德文郡”號,根據情報的指引,如天降神兵一般,出現在了海平線上。
麵對真正的軍艦,“亞特蘭蒂斯”號毫無還手之力。羅格艦長冷靜地下令自沉,並讓全體船員棄船。在u126的全力幫助和後續一係列傳奇般的救援行動下,羅格和他的三百多名船員,在海上漂泊了數月之後,大部分都奇跡般地返回了德國。
“亞特蘭蒂斯”號的史詩航行,成為了二戰中所有偽裝襲擊艦作戰的巔峰之作,也是最後的絕唱。
隨著“提爾皮茨”號倒扣在峽灣的淺水中,“沙恩霍斯特”號在北角的冰海裡永眠,“斯佩伯爵”號的悲歌和“亞特蘭蒂斯”號的傳奇都落下帷幕,德國水麵艦隊那華麗而又短暫的篇章,終於翻到了最後一頁。
雷德爾元帥的巨獸之夢,徹底破碎了。
但是,德國海軍的戰爭,還遠遠沒有結束。當那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鋼鐵巨獸,一艘艘地從海平麵上消失時,戰爭的真正重心,早已轉移到了那片陽光無法穿透的、陰冷幽暗的深海之中。
現在,輪到卡爾·鄧尼茨元帥和他的“灰色狼群”登場了。這些潛伏在水下的獵手,即將對盟國的海上生命線,發動一場險些成功的、人類曆史上規模最大的絞殺戰。
這,才是決定戰爭勝負的、真正的大西洋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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