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這種教科書般的延遲作戰,使得兵力遠超美軍的曼陀菲爾的第5裝甲集團軍主力,在聖維特城下,被死死地拖住了整整四天。直到12月21日,克拉克才在蒙哥馬利元帥的命令下,率部突出重圍。這四天寶貴的時間,對整個戰局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它打亂了德軍的節奏,為盟軍調動援軍贏得了時間。
當曼陀菲爾的裝甲部隊,惱怒地繞過仍在激戰的聖維特時,他們將下一個目標,對準了另一個關鍵的公路樞紐——巴斯托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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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德軍兵臨城下之際,盟軍最高司令部做出了一個關鍵的決定。他們將戰略預備隊中,最精銳的王牌部隊——第101空降師“呼嘯群鷹”,緊急用卡車車隊,從後方一路狂奔,搶在德軍合圍之前,進駐了巴斯托涅,並與城中已有的部分裝甲部隊一同,構築起環形防禦陣地。
很快,在亨利希·馮·呂特維茨將軍指揮下的德軍優勢兵力,就將巴斯托涅團團圍住,切斷了它與外界的一切聯係。
當時,101空降師的師長馬克斯維爾·泰勒少將,正在美國本土開會。部隊的指揮權,曆史性地落在了師屬炮兵指揮官,安東尼·麥考利夫準將的肩上。他對這個關鍵十字路口的堅守,像一根釘子,死死地釘在了德軍前進的路線上,徹底堵死了德軍第47裝甲軍的前進道路,扼住了德軍的後勤咽喉,並嚴重打亂了其整個中路進攻的節奏。
聖維特和巴斯托涅的戰鬥證明,當指揮得當、士氣高昂時,美軍士兵完全有能力克服奇襲和數量上的劣勢。這兩場至關重要的防禦戰,並非源於某個宏大的戰略規劃,而是源於小股部隊驚人的堅韌不拔,和像布魯斯·克拉克這樣的中層指揮官,在巨大壓力下所展現出的、傑出的戰術領導力。
德軍的閃電戰計劃,完全依賴於速度和美軍抵抗的迅速瓦解。而聖維特和巴斯托涅,就像是德軍裝甲洪流中的兩塊巨大而堅硬的頑石。德軍指揮官麵臨著一個兩難的抉擇:是繞過它們,但冒著補給線隨時被切斷的巨大風險;還是停下來,花費寶貴的時間和燃料,去拔除它們。
無論他們怎麼選,都輸了。在這裡損失的每一分鐘,都是盟軍用來調集增援部隊、等待天氣最終放晴的寶貴時間。守軍在戰術上的巨大勝利,直接轉化為了攻擊者在戰略上的徹底失敗。
12月19日,在法國凡爾登,盟軍最高指揮部召開了一場緊急會議,會議室裡的氣氛異常凝重。一些與會的高級將領麵如死灰,看起來“就像已經被徹底擊敗的人”。
正是在這個士氣最低落的關鍵時刻,盟軍最高統帥德懷特·艾森豪威爾,展現了他作為一名聯盟統帥,而非僅僅是軍事將領的、非凡的領導力。而那位永遠充滿爭議的喬治·巴頓將軍,則做出了他軍事生涯中,最著名、也最大膽的一個承諾。
會議在布拉德利設於凡爾登的總部一間冰冷、毫無暖氣的房間裡召開。艾森豪威爾、布拉德利、巴頓以及他們的各自的參謀人員悉數到場。艾森豪威爾敏銳地察覺到了彌漫在空氣中的悲觀和恐慌情緒,他用一句強有力的話語,開啟了這場決定命運的會議:
“目前的局勢,應被視為我們的一次機遇,而非一場災難。在這張會議桌上,隻應有愉快的麵孔。”
他的一句話,就為整場會議定下了一個基調:反擊,而不是撤退。
一向以戲劇性著稱的巴頓將軍,立刻心領神會地附和道:“見鬼,讓我們拿出膽量來,讓那些狗娘養的德國佬,一直打到巴黎去!然後我們就能真正地切斷他們,把他們嚼個粉碎!”
但這並非僅僅是虛張聲勢的吹牛。得益於他那位神機妙算的情報主管奧斯卡·科克上校的提前預警,巴頓早已命令他的參謀部,秘密準備了三套應急方案,以備將他整個第3集團軍的進攻方向,從向東,轉為向北,隨時準備猛擊德軍暴露的南翼。
因此,當艾森豪威爾轉頭詢問巴頓,他需要多長時間,才能調轉他的集團軍,向北方的巴斯托涅發起攻擊時,巴頓的回答,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
他平靜地承諾,他可以在48小時內,調動至少三個師,發起進攻。
艾森豪威爾和在場的所有人,都對此表示懷疑,因為將一個龐大的集團軍,在嚴冬的惡劣天氣下,進行90度的大轉向,在軍事上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此刻,他急需采取果斷的行動。他看著巴頓,簡單地說:“去吧。”
會議一結束,巴頓便立即衝向電話,給他的參謀長打去電話,隻下達了幾個預定計劃的代號。一場美國陸軍史上,最令人印象深刻、也最偉大的戰略機動,就此拉開序幕。
12月22日,在被重重圍困的巴斯托涅,上演了二戰史上最具標誌性、也最富傳奇色彩的一次對話。
當天上午11點30分,一支由四名德國士兵組成的隊伍,打著兩麵白旗,小心翼翼地接近了美軍的防線。他們帶來了一份由德軍第47裝甲軍指揮官馮·呂特維茨將軍發出的、措辭正式而傲慢的最後通牒。通牒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大堆,核心意思很簡單:要求被包圍的美軍,在兩小時內“榮譽投降”,以避免整個城鎮遭到“徹底的毀滅”。
這份通牒,被層層上報,最終送到了美軍代理指揮官麥考利夫準將的指揮所。剛從睡夢中被叫醒的麥考利夫,睡眼惺忪地接過通牒,看了一眼,嘟囔了一句:“a,nuts.”啊,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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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讀完德軍那份自大的通牒後,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把紙揉成一團扔在地上,又重複了一遍:“要我們投降?a,nuts!”
當他的參謀們,絞儘腦汁,試圖草擬一份措辭同樣正式、但立場強硬的回複時,他的作戰處長,哈裡·金納德中校建議道:“將軍,您最初說的那句話,就很難被超越了。”
麥考利夫問他指的是什麼,金納德提醒道:“長官,您說了‘nuts’。”
這個建議,立刻贏得了在場所有軍官的熱烈讚同。
於是,一份堪稱世界軍事史上最簡短、也最酷的正式複函,就此誕生了。一名文書,將其工整地打印在一張紙的中央:
“致德軍指揮官:
nuts!
美軍指揮官”
這份複函,由巴德·哈珀上校親手交給了仍在雪地裡等待的德軍使者。那名德國軍官顯然對這個俚語詞彙感到深深的困惑,不解地詢問其確切含義。哈珀上校給出了一個流傳後世的經典解釋:“用通俗的英語講?它的意思就是‘滾你的蛋’。”
這個“nuts!”的故事,像野火一樣,迅速傳遍了被圍困的、饑寒交迫的守軍,極大地鼓舞了所有士兵的士氣,成為了他們堅持下去的精神支柱。麥考利夫隨後,還發布了一份充滿挑釁意味的聖誕致辭,進一步堅定了守軍“戰鬥到底”的決心。
盟軍的反應,由艾森豪威爾的戰略決心、巴頓的戰役轉向和麥考利夫的戰術蔑視共同體現,標誌著一個關鍵的心理轉折點。德軍的計劃,完全依賴於盟軍指揮係統在巨大壓力下崩潰,從而導致恐慌和錯誤決策。然而,從最高統帥到前線師級指揮官,所展現出的這種驚人的堅韌不拔,是德軍計劃中無法計算的、最重要的無形因素。
巴頓將軍的第3集團軍,在嚴酷的寒冬中,進行90度的大轉向,以解救被圍困的巴斯托涅,這是一項艱巨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後勤挑戰。這次行動,涉及調動整個集團軍的龐大兵力,包括約600輛坦克和數千輛其他車輛,而他們所能利用的,隻有幾條結冰、泥濘且嚴重擁堵的鄉間路網。
巴頓像一個瘋子一樣,無情地驅使著他的部隊,日夜兼程地向北推進。由傳奇坦克指揮官克雷頓·艾布拉姆斯中校指揮的一個坦克營,作為第4裝甲師的先鋒,像一把利劍,引領著衝向巴斯托涅的鋼鐵洪流。然而,他們的前進,受到了暴風雪、冰雨和幾乎無法驅散的濃霧等惡劣天氣的嚴重阻礙。
在一個廣為流傳的著名事件中,倍感挫敗的巴頓,召見了他的首席隨軍牧師詹姆斯·奧尼爾上校,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他撰寫一份祈求好天氣的禱告詞,並向全軍二十五萬官兵分發。那份禱文寫道:“全能而又至仁的上帝……我們謙卑地懇求您,抑製這些過度的降雨……為我們的戰鬥,賜予好天氣。”
奇跡般地,在禱告詞分發後的第二天,天氣真的開始放晴了。欣喜若狂的巴頓,當即授予了這位牧師一枚銅星勳章。
12月26日,聖誕節的第二天,第4裝甲師的先頭部隊,終於突破了德軍的包圍圈,與巴斯托涅的守軍勝利會師,正式解除了這場持續了近一周的、戲劇性的圍困。
戰局的真正轉折點,出現在12月23日前後。持續了近一周的、那該死的惡劣天氣,終於開始消散。天空,放晴了。
對於在地麵上苦苦掙紮的德軍而言,這片清澈的藍天,是一場突如其來、具有決定性的災難。
德軍的整個計劃,都賭在了壞天氣上,他們天真地希望,以此來抵消盟軍那壓倒性的、近乎作弊的空中優勢。當天空放晴時,其後果是立竿見影且毀滅性的。
德國士兵們,用一個充滿了恐懼和絕望的詞,來稱呼盟軍的戰鬥轟炸機——“雅寶”。現在,“雅寶”們回來了。數百架p47“雷電”、p51“野馬”和英國的“台風”戰鬥轟炸機,被悉數釋放到戰場上空,像一群饑餓的、從地獄裡飛出來的獵鷹。
白雪皚皚的大地,使得德軍的車輛和人員,在空中看來無處遁形。那些因為燃料短缺和交通堵塞,而停滯在有限道路上的、長長的德軍裝甲縱隊,成為了盟軍飛行員眼中最完美的、最誘人的靶子。飛行員們興高采烈地,將此形容為“打火雞”。他們用機炮、炸彈和火箭彈,對德軍的坦克、卡車和火炮陣地,進行了持續數天的、毀滅性的打擊。在馬斯河附近,對德軍精銳的第2裝甲師的一次關鍵性空襲,有效地終結了其最後的、也是最深入的攻勢。
與此同時,盟軍的重型轟炸機,對德軍後方的鐵路樞紐、橋梁和補給站,進行了猛烈的轟炸,徹底切斷了阿登前線德軍的後勤命脈。
德軍的計劃中,包含著一個致命的悖論:那個使其初期成功成為可能的關鍵條件壞天氣),也恰恰注定了其最終的、無可避免的失敗。這場攻勢,從一開始就與後勤和現實的牆壁迎頭相撞,而天空的放晴,隻是標誌著那無可挽回的、最終撞擊時刻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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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元旦,不甘心失敗的德國空軍,發動了其在戰爭中最後一次大規模的、自殺式的進攻行動——“底板行動”。
該計劃旨在通過一次大規模、超低空的拂曉突襲,同時打擊位於比利時、荷蘭和法國的17個盟軍主要機場,企圖將盟軍的空中力量,一舉摧毀在地麵上。大約900架德國戰鬥機,主要是bf109和f190,參與了這次最後的豪賭。
這次攻擊,取得了驚人的戰術成功。盟軍完全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毫無防備。大量的飛機在地麵被摧毀或嚴重損壞,總數估計在300到近500架之間。在一些機場,盟軍中隊幾乎被成建製地消滅在停機坪上。
然而,這場戰術上的勝利,在戰略上卻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得不償失的災難。
盟軍憑借其強大的、深不見底的工業生產能力,在一周之內,就補充了所有損失的飛機。而德國空軍遭受的損失,卻是無法彌補的。他們損失了大約300架飛機,但更重要的是,他們永遠地失去了超過200名飛行員,其中,包括了德國空軍僅存的、最後的一批經驗豐富的飛行中隊長官和王牌飛行員。
這些精英飛行員的損失,對德國空軍而言,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使其作為一個有效的戰鬥力量,從此不複存在。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由於行動的保密性極高,許多德軍自己的高射炮部隊,並未得到及時的通知,導致數十架德國飛機,在返航途中,被“友軍”的炮火稀裡糊塗地擊落。
在阿登戰役的危機期間及之後,盟軍指揮體係內部,那些被勝利暫時掩蓋的、嚴重的摩擦和矛盾,幾乎威脅到了整個聯盟的穩定。
戰鬥初期,德軍的突進,將布拉德利的第12集團軍群,乾淨利落地一分為二。使其總部,與在突出部北肩作戰的美國第1和第9集團軍,徹底失去了聯係。在這種緊急情況下,艾森豪威爾做出了一個在軍事上完全合乎邏輯、也唯一正確的決定:將這兩支被分割開來的美國集團軍,暫時交由在北方的、英國的蒙哥馬利元帥統一指揮。
對於布拉德利等自尊心極強的美國將領而言,這是一個極其痛苦和屈辱的決定。布拉德利感到自己被徹底邊緣化,失去了對主戰場的控製權,這深深地傷害了他的自尊。
1945年1月7日,在戰局已經基本穩定之後,那位向來謹慎、但又極度渴望榮譽的蒙哥馬利元帥,召開了一場新聞發布會。在發布會上,他雖然口頭上讚揚了美國士兵的英勇,但其字裡行間,卻將整場戰鬥,描繪成了一場由他本人親自出馬,收拾爛攤子,並最終掌控全局、力挽狂瀾的個人勝利秀,幾乎將所有的功勞,都歸於了自己。
此言一出,立即在美國指揮官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布拉德利對此怒不可遏,他憤怒地對艾森豪威爾說,如果再讓他待在蒙哥馬利手下“一分鐘”,他就立刻辭職。這場爭議迅速升級,艾森豪威爾不得不將美方的強烈不滿,緊急轉達給英國首相丘吉爾。
最終,丘吉爾不得不在1月18日,親自向英國下議院發表了一場著名的講話,以平息這場風波。他以政治家的高超手腕,明確宣稱:“突出部戰役,首先是一場美國的戰役——也最終是一場美國的勝利。”這才勉強壓下了盟軍內部即將爆發的分裂。這一事件,深刻地揭示了在盟軍合作的光鮮表麵之下,深藏著的國家間的競爭和將領個人間的嫉妒。
1945年1月25日,阿登戰役正式宣告結束。德軍被全部推回了他們最初的出發線,突出部被徹底“削平”。
這場戰役的代價是巨大的。美國遭受了超過8萬9千人的傷亡,其中包括約1萬9千名陣亡士兵,使其成為美國曆史上,代價最為慘重的一場單一戰役。英國的傷亡約為1400人。
而德國的損失,則更具災難性,是戰略層麵上無法彌補的。他們損失了超過10萬名士兵陣亡、受傷或被俘),更關鍵的是,損失了超過700輛無法補充的坦克和突擊炮,以及近1000架飛機。
從戰略上看,這場戰役是盟軍的一次決定性的、儘管代價高昂的勝利。對德國而言,這則是一次徹頭徹尾的、致命的自殺行動。它徹底耗儘了德軍在西線的最後一點戰略預備隊,徹底摧毀了其裝甲部隊殘存的進攻能力,也徹底打光了德國空軍最後的精英飛行員。
希特勒的這場瘋狂豪賭,嚴重削弱了德國抵抗盟軍最後跨越萊茵河、挺進德意誌帝國心臟地帶的能力。從這個意義上說,它非但沒有延長戰爭,反而可能縮短了戰爭的進程。
然而,就在西線的盟軍,為最終挫敗希特勒的最後反撲而長舒一口氣,並開始重新集結,準備向德國本土發起最後一擊時,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一場規模遠比阿登反擊戰更為龐大、也更為致命的風暴,正在遙遠的東方,悄然醞釀。
希特勒為了湊齊阿登攻勢的兵力,幾乎抽空了東線所有能動的裝甲預備隊。此刻的東線,德軍的防線漫長而薄弱,由一群疲憊不堪、裝備低劣的殘兵敗將苦苦支撐。
而在他們的對麵,隔著冰封的維斯瓦河,蘇聯紅軍已經集結起了數百萬大軍和數萬輛坦克、火炮。朱可夫元帥和科涅夫元帥的幾個方麵軍,如同一頭蓄勢待發的巨獸,已經將利爪,按在了第三帝國柔軟的腹部。
1945年1月12日,就在阿登的炮火聲剛剛平息之時,東方的寂靜被打破了。蘇軍的維斯瓦河奧得河戰役,以排山倒海之勢,正式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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