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摸著胡須,指節在輿圖邊緣輕輕叩擊,沉吟片刻才開口。
“飛虎軍剛領命北上,正圍著梁洛仁在河間郡打轉,那老狐狸滑得很,抽主力就是前功儘棄。”
他指尖劃過瓦崗舊地,“虎賁軍更動不得,李密餘黨還在豫東蠢蠢欲動,瓦崗是洛陽屏障,得留著鎮場子。”
說到這兒,他眼睛一亮,“不如調魏延的狂熊軍!”
“讓他們沿汾水西進,在介休、平遙一線紮營,與晉陽形成犄角。”
“汾水河穀地勢險要,狂熊軍的重甲步兵守隘口最合適,李淵想過黃河,先得問問他們的陌刀答應不答應!”
裴元崢眉頭微鬆,卻仍盯著輿圖上的糧道,指尖在“洛口倉”三個字上停住。
語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謹慎道:“狂熊軍西進可行,但糧草得跟上。”
“前段時間打瓦崗,十五萬大軍連啃了兩個月,洛口倉存糧消耗了不少,現在每一粒米都得算著花。”
他抬頭看向狄仁傑,眼底的紅血絲在燭火下更顯清晰。
“懷英,河南郡的糧草底細說仔細些。”
狄仁傑早已翻開厚重的賬冊,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記著朱筆批注。
他指尖劃過秋收記錄,聲音清晰而篤定。
“回大帥,河南道今年秋汛來得晚,洛陽、鞏縣、偃師幾大糧倉都收得飽滿。”
“光是洛陽周邊三縣,秋收粟米就有十二萬石,麥四萬石。”
“扣除洛陽駐軍冬糧和百姓口糧,另可調三萬石作為狂熊軍出征軍糧。”
“所以糧草問題,倒是無需擔憂。”
他說著翻到軍需頁,墨跡新鮮的記錄還帶著墨香。
“隻是晉陽剛破,降兵加起來有幾萬人,我看王都督在軍報中說了缺少冬衣,得從洛陽調棉甲。”
裴元崢聽到“降兵”二字,也是重重點了點頭。
“不錯,降兵的冬衣不能少,得讓他們知道跟著咱們有活路。”
“懷英你看著安排吧,所幸馬上要開春了。”
陳平聞言,又在旁補充:“還有一點,狂熊軍的糧草也得單獨算,他們是重甲部隊,每人日均耗糧比輕騎多兩升。”
“不錯,左相提醒的是,這一點倒是要尤為注意。”
狄仁傑抬頭,笑著應道。
裴元崢終於在輿圖上圈下“介休”“晉陽”兩個點,用紅筆連出一道弧線,語氣裡添了幾分決斷。
“那就這麼定了。”
“陳平,你擬調令:魏延率狂熊軍主力五萬,三日內從潞州拔營,沿汾水西進,務必在十日內抵達介休布防。”
而後,他又轉向狄仁傑,“懷英,你親自去趟戶部和軍械監。”
“盯著糧草起運、棉甲調撥,還有雲梯也要趕製。”
“另外。”
裴元崢望著窗外飄落的碎雪,聲音沉了幾分。
“讓運糧隊多帶些鹽和藥材,晉陽剛經戰火,百姓和士兵都缺這個。”
“告訴王猛,守晉陽不光要靠刀槍,更要靠人心——糧草到了先開倉賑濟,彆讓百姓在雪地裡挨餓。”
燭火在案頭跳動,將三人的影子投在牆上。
輿圖上的紅弧線如同一條血脈,將洛陽的暖意與晉陽的風雪連在了一起。
陳平提筆擬令時,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狄仁傑翻動賬冊的嘩嘩聲,與窗外偶爾傳來的風雪呼嘯交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