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城樓上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晃不定。
昏黃的光線下,士兵們靠在箭垛上打盹,隻有巡邏隊的腳步聲偶爾響起。
梁洛仁坐在箭樓的角落裡,借著一盞油燈翻看馮端給的地圖。
指尖劃過鹽川郡的山道,那裡標注著一處隱蔽的水源和幾處可以紮營的山穀,顯然是馮端精心勘察過的。
“可汗,該歇息了。”
李全端著一碗熱湯過來,碗沿冒著熱氣,“廚房燉了羊肉湯,您喝點暖暖身子。”
梁洛仁接過湯碗,暖意順著指尖蔓延開,卻驅不散心底的寒意。
“李全,你說咱們能守住嗎?”
他忽然問,聲音裡帶著一絲茫然。
李全愣了愣,隨即笑道:“可汗洪福齊天,定能守住岩綠城。”
“再說還有突厥的射雕手幫忙,那些飛虎軍就算再厲害,也敵不過神箭手啊。”
梁洛仁沒說話,隻是望著窗外。
他知道李全在安慰他,可那些射雕手的態度誰都看得出來。
“對了,可汗。”
李全忽然壓低聲音,“方才老奴清點庫房時,發現少了三箱珠寶,問看守的士兵,他們支支吾吾說不清楚,老奴懷疑......”
“懷疑是突厥人拿的?”
梁洛仁接過話頭,並不意外。
這些射雕手白日裡就對庫房的珠寶虎視眈眈,夜裡趁亂偷幾箱根本不足為奇。
“是。”
李全咬牙道,“那些狼崽子,真是貪得無厭!”
梁洛仁放下湯碗,站起身,“彆聲張。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他走到箭樓門口,望著城外的敵軍營地。
“去備馬,我要親自去探探敵營。”
李全嚇了一跳,“可汗萬萬不可!敵軍營盤嚴密,您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岩綠城可就完了!”
“放心,我自有分寸。”
梁洛仁拍了拍他的肩,“我隻帶王威和兩個親衛,從西門的密道出去,不會驚動任何人。”
“若是總待在城裡,遲早被裴元慶和突厥人兩麵夾擊死。”
半個時辰後,四匹快馬從西門的暗門悄悄駛出。
暗門是梁師都當年修建的,狹窄潮濕,僅容一人一馬通行,出口藏在城外的一片密林裡。
梁洛仁換上了普通士兵的鎧甲,腰間挎著一把短劍,王威和兩個親衛緊隨其後。
馬蹄裹著棉布,在夜色裡幾乎聽不到聲音。
“可汗,前麵就是尉遲恭的先鋒營了。”
王威指著前方的燈火,壓低聲音道,“咱們就在這密林裡觀察,千萬彆靠近。”
梁洛仁點頭,翻身下馬,借著樹影的掩護向前潛行。
敵軍營地的柵欄外插著密密麻麻的尖樁,巡邏的士兵每隔一刻鐘就來回一次,甲胄上的銅甲片在月光下閃著冷光。
營內的帳篷排列整齊,中央的大帳前豎著“尉遲”的大旗。
幾個親兵正圍著篝火說話,火星子隨著他們的笑聲劈啪濺起,映得臉上忽明忽暗。
他們手裡把玩著出鞘的橫刀,刀刃在火光下閃著冷光。
隱約能聽見話語順著夜風飄過來,卻是字字都紮在梁洛仁心上
“聽說裴將軍的主力明天天不亮就能到,帶著十架投石機呢!”
“到時候往城樓上一架,石頭跟下雨似的砸下去,看梁洛仁那小子還能撐多久!”
一個絡腮胡親兵往火堆裡添了根柴,木柴爆裂的聲響驚飛了樹上的夜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