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天台的門被推開,蘇歎了口氣。
卡梅隆已經昏迷快兩天了,高燒不退,南甚至建議找牧師來驅邪。
他緊了緊圍巾,天台比想象中更冷,靠在護欄上低頭望向科研中心——燈火在雪霧裡暈成模糊光暈,實驗室還有幾盞燈亮著,不知是誰在加班。
“到底是怎麼回事……”蘇低語,呼出的白氣被風撕碎。
他試圖串聯最近的事:齒輪案受害者、卡梅隆突然暈倒、斯圖加特的反常、尼爾斯對楔形文字的分析……無數線纏繞,卻找不到線頭。
揉著發緊的太陽穴,越想腦子越亂。
忽然,一股奇怪的感覺順著脊椎爬上來——不是冷,是被窺視的不適,像有人站在身後,呼吸噴在頸窩,帶著潮濕的陌生氣息。
蘇猛地屏息,那感覺卻轉瞬即逝,快得像錯覺。
他猛轉身,天台入口的陰影裡站著個人。
尼爾斯背著手,金絲眼鏡反射著遠處燈光,看不清眼神。大衣下擺落著細雪,顯然已站了許久。
“教授?”蘇皺眉,“您怎麼在這?”
尼爾斯緩步走來,步伐輕得像踩在棉花上,到蘇身邊一同靠在護欄,目光投向樓下燈火,語氣閒適如談天氣:“這裡是科研中心視野最好的地方,不是嗎?”
他頓了頓,指尖敲著護欄,嗒嗒聲清脆:“我來後就喜歡傍晚在這站會兒。沒有實驗室的喧囂,沒有學生的提問,隻有風。”
側過頭,尼爾斯鏡片後的目光帶著探究落在蘇臉上,“平靜,適合思考。”
蘇沒接話。
他覺得尼爾斯的出現太巧,尤其在自己心緒不寧時。
寒風掀起尼爾斯衣角,露出深色襯衫領口,彆著枚小小的銀質十字架。
“謝切諾夫同誌也是來散心的?”尼爾斯輕笑,語氣帶著點看破不說破的意味,“看你樣子,像有心事。是因為卡梅隆,還是彆的?”
蘇無意識攥緊圍巾,不喜歡被看穿的感覺,尤其是尼爾斯。
“隻是有點累。”他避開視線,望向樓下,“項目壓力大,加上卡梅隆暈倒,有點亂。”
“亂是正常的。”尼爾斯聲音更輕,“大腦像精密儀器,輸入太多雜亂信息就容易卡殼。”
蘇心跳漏了一拍,轉頭看他,尼爾斯臉上仍掛著溫和微笑,眼底卻藏著讓人不安的銳利。
尼爾斯聲音壓低,帶種奇異的磁性:“我最近也在煩惱。大學裡總有些學生不聽話,覺得掌握了真理,對我的教導嗤之以鼻,做些挑戰秩序的事,以為能創造新規則。其實不過是跳梁小醜,最終隻會頭破血流。”
“人性總是這樣,”他像自語又像對蘇說,“總有人想打破平衡,追不切實際的東西。以為在求正義、抗不公,其實是被欲望和野心驅使,最終隻帶來更多混亂和痛苦。”
蘇直視他:“教授似乎對人性很悲觀。”
“不是悲觀,是清醒。”尼爾斯笑容加深,卻沒到眼底,“研究哲學和心理學多年,見多了‘善’與‘惡’。你會發現,正義和邪惡常是勝利者書寫的謊言,人性底色比想象中複雜陰暗。”
他湊近些,聲音更低:“就像齒輪案,不覺得奇怪嗎?這不是普通謀殺,更像……審判。”
“審判?”蘇臉色微沉,“教授現在對案件的關注度未免有些太高了。”
“是啊,審判那些他認為‘有罪’的人。”尼爾斯甚至直接無視了蘇後半句的質疑,眼神亮了,“每個人都有罪,貪婪、嫉妒、懦弱……凶手用冰冷的齒輪,代替上帝的手術刀,把罪具象化了。”
蘇皺眉:“但這不能成為剝奪彆人生命的理由。”
“理由?”尼爾斯輕笑,帶點嘲諷,“曆史上那些革命者,哪一個不是打著‘正義’旗號流血犧牲?”他銳利地盯著蘇:“謝切諾夫同誌,你覺得什麼是好、壞?正義、邪惡?真有涇渭分明的界限嗎?”
這個問題像石子投進蘇的心湖。
他想起卡梅隆、斯圖加特、羅曼,還有齒輪案受害者——每個人似乎都不純粹,行為背後有複雜動機。
“很多時候,好壞是相對的。”蘇緩緩開口,“不同立場、語境下,對同一個人的評價可能相反。但這不意味著可以模糊是非,有些底線不能突破。”
尼爾斯審視著他:“像斯圖加特同誌,冷靜、理智,甚至冷酷,像台精密機器,隻有邏輯沒有感情。”他頓了頓,語氣意味深長,“她那麼聰明,善於隱藏情緒。”
蘇臉色沉了沉:“教授不該隨意揣測同事。斯圖加特是優秀的科研人員,也是負責任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