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冰冷,刮過高空,吹得衣袍獵獵作響。
葉辰的身形在雲層之下疾速穿行,初始的決然與激動,被他強行壓入心底深處。那股滾燙的情緒,化作了驅動他前行的燃料,而他的神智,則必須保持絕對的冷靜。
他不是在趕路,他是在穿行於一張無形的巨網。
腦海中,墨先生給予的星圖與那塊殘破玉簡的地圖重疊,每一個山川的走向,每一條河流的轉折,都清晰無比。
目標,中州西境,落魂穀。
他俯瞰著下方飛速倒退的墨色大地,那是黑水流域的邊緣。體內的太初劍元不再是銳氣外放,而是被他以《太初劍典》中的斂息法門,層層內收,儘數歸於丹田氣海。
那顆璀璨的金丹,光華斂去,從一顆耀目小太陽,化作了一粒沉寂的沙。他整個人的氣息,也從一柄出鞘的利劍,變成了一塊路邊的頑石。
這是偽裝,也是一種修行。將滔天的殺意與力量,儘數鎖於己身,不泄露分毫。
他降低了高度,幾乎是貼著連綿山脈的頂端飛行,身影在夜幕與山脊的陰影中時隱時現,將自身的蹤跡減到了最低。
如此行進了一夜,天際泛起魚肚白時,他落在一處密林中。
沒有生火,隻是尋了一棵巨樹最不起眼的枝杈,盤膝坐下,取出一枚辟穀丹服下,雙目閉合,神識卻如水銀瀉地,鋪滿了方圓數裡。
一夜的疾行,靈力消耗不小,但更耗費心神的,是那份無時無刻不存在的警惕。
忽然,他睜開了眼睛。
遠方的天際,出現了幾個黑點。
黑點迅速放大,是五名禦劍飛行的修士,他們身著統一的白底金紋道袍,氣勢淩人。
葉辰的瞳孔收縮。
天道盟!
那道袍上的雲紋,他絕不會認錯,那是天道盟執法隊的標誌。
五人皆是金丹修為,為首者更是達到了金丹後期,他們沒有絲毫掩飾,強大的氣息橫掃而過,驚起林中無數飛鳥。
他們飛行的方向,正是葉辰來時的方向,黑水流域。
“搜了三天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找到!那小子真會躲!”其中一名修士高聲抱怨,聲音順著風飄了下來。
為首的金丹後期修士冷哼一聲:“閉嘴!上麵下了死命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萬劍歸墟鬨出那麼大動靜,他不可能憑空消失。傳令下去,擴大搜索範圍,所有進出黑水流域的商隊、散修,全部嚴加盤查!”
“是,隊長!”
“一個金丹中期的黃口小兒,竟讓我們如此大動乾戈,真是……”
“彆小看他,能斬殺血煞宗墨長老的人,會是尋常之輩?都打起精神來!”
他們的對話斷斷續續,很快便遠去,消失在天邊。
樹冠的陰影中,葉辰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徹底停滯。直到那幾股屬於天道盟的霸道氣息完全消失,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果然,天羅地網已經撒下。
他斬殺血煞宗長老的消息,已經成了天道盟調動人手的最好借口。
他沒有立刻動身,而是在原地又靜坐了半個時辰,確認沒有任何神識在附近徘徊,才重新化作一道不起眼的虛影,貼著地麵,朝著與那隊天道盟修士相反的方向掠去。
行進的速度慢了下來,但警惕心卻提到了極致。
白日潛藏,夜晚趕路。
他穿過山川,越過大河,餓了吞服丹藥,渴了飲用晨露。整個人如同一個最堅忍的獵人,在危機四伏的叢林中,耐心地走向自己的獵物。
又是一個月落星升的夜晚。
葉辰正穿行在一片亂石嶙峋的戈壁之上。此地荒涼,靈氣稀薄,連妖獸都罕見,是修士絕不會踏足的地方。
他正要提速,身形卻猛地一頓,釘在了原地。
一股莫名的寒意,從他的尾椎骨竄上後頸。
那不是修士靈力帶來的威壓,也不是妖獸的凶煞之氣。
那是一種被窺伺的感覺。
陰冷,粘稠,無孔不入。
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神識全力掃向四周。戈壁上一片死寂,隻有夜風吹過石頭的嗚咽聲。
沒有任何發現。
但他脖頸後的寒毛依舊根根倒豎。
他猛地回頭,看向身後一塊半人高的巨石。巨石的陰影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長,隨著他的轉動,那陰影也跟著扭曲、變化。
一切正常。
可那被窺伺的感覺,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
幽影樓!
葉辰的腦中,立刻跳出了這個名字。
隻有幽影樓的殺手,才有這種隱匿於影,殺人無形的詭異手段。那個可能存在的幽影樓主,或許就在某個他無法察知的角落,用一雙眼睛靜靜地注視著他。
他沒有妄動,也沒有逃。
他隻是站著,任由夜風吹拂。體內的太初劍元卻已暗中流轉,蒼月劍的劍鳴被壓製在劍鞘之內,蓄勢待發。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一刻鐘。
半個時辰。
那股陰冷的窺伺感,始終縈繞不散,卻也未曾發起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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